麵子栽得太大了!圖強悻悻然,雖然二師叔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還得點頭行禮,臊著臉回到自己的座位,自己沒臉再去撿地上的金牌,其他的也沒人敢去代勞,同桌的師兄弟沒人搭理他,圖強被自己強大的肌肉包裹,身軀佝僂著喝悶酒。天津人,在外麵混的,把麵子看得比命還重要。
老三的徒弟們都比較年輕,看見二師叔把圖強“栽”這了,情緒頓時上來了,主動站出來要給師爺、叔爺、師伯、師叔們演武助興。場地開宴前已經拉開,三五個弟子們換上嶄新的功夫裝,依次上來盤架子,都是“小段兒”,有“一路”,有“炮錘”的,這樣不過癮,索性滾來一張圓桌麵,在桌子下麵盤架子、揉手,練得有模有樣。
老大的徒弟們也要下場“獻醜”,請長輩們點撥!老大揮手給按住了,站起來,對著自己的弟子說幾句話:“你們的功夫,師爺、師叔們差不多都見過。我說今天,你們應當跟二師叔請教,二師叔很少露麵,他從十來歲就跟師爺住一塊捏架子,真正童子功,他身上有咱‘陳家太極’的看家的功夫,我想,你們別錯過這個機會,請二師叔‘摸摸手’。”“摸手”就是推手。老大轉身又對自己師父說:“師父,您看這樣行嗎?”師父笑著點頭。
老大有幾個徒弟拿得出手,都三十多歲了,練拳在十年以上。這麼好的機會都想試試手。太極拳“練家子”,必須與高人摸手,才能領悟到太極拳的妙處。
天明弟子中的大師兄叫“順子”,自然第一個下場,走到當中,當胸抱拳,大大方方地說:“二師叔,請您賜教。”
子明臉上掛笑,看了看師爺、師叔,隨後走到酒席當中空場。
老二走到“圈內”,對著順子說:“今天無大小,把本事拿出來吧。”
受到二叔的鼓舞,對方認真地緩緩地搭上手來。兩手一接觸,兩人身子行走起來了,看著沒什麼奇妙,不過是尋常的活步推手,時間不長,順子心悅誠服,抱拳感激帶笑說:“謝謝二師叔,承讓!”。
順子走回座位,心中的疑惑還沒有放下,粘著師叔的手腕就像搭著一條小手絹,“退”時人家跟進,“進”時也打不了人家——手絹怎麼打?兩圈下來才忽地明白,原來隻是自己在比劃,人家隻是陪著、隨著而已,自己搏擊的對象看似師叔,實則是空氣。忽又明白:自己已被空氣徹底掌控,可是自身沒有任何不舒服。最後,心中隻剩下兩字——乏味。“原來‘化勁’竟是這樣!”順子驚詫地尋思,“差的太遠啦,可惜自己多年的功夫白練了。”他淒然地暗想。
天明二徒弟,已然飄到二叔身前。爺兒倆沒說話已經走起來。這個徒弟小名叫“亮子”,外號“泥鰍”,是老大手下功夫最好的,推手在全國有一號。
爺兒倆身手極快,看得人眼花繚亂。眨眼間,已經走了十來圈,不見得失,顯然子明不想這麼玩下去,撤步變身,倏然紮下馬步,雙手“掤”住——身子不動了,亮子一愣,他竟然在高速纏鬥中突然停下身子,而自己竟然服從了他。師叔的肢體語言很清楚,讓他隨便發力過來,亮子隨手借勢發力“擠”、“按”,二叔紋絲不動,令人驚訝地是對方並沒有“化”掉他的力量,而是象堵牆一樣擎著。亮子抓抓頭發顯得沒有辦法了,在座的哄堂大笑。子明也笑了,示意他再來,亮子彎下腰,馬步肩頂,抗上笨勁兒了,擺弄一大陣子,對方身子還是不動,與前不同的是,這次覺著自己的勁兒被化掉了,好像噴出去的水,明明打到牆上,就是沒有反彈回來。亮子疑惑當中,暗生恐懼,心想:這是何等功夫!自己遠不是對手。知趣地收手,矩尺彎腰,打躬作揖:“服!服!”場下掌聲驟然響起!李師傅看得哈哈大笑,兩位師弟不住地點頭。大師兄天明鼓著掌,心中暗自震驚,這是陳氏的“千斤墜”,子明已經練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