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喜歡在自己臨死之前給自己的人生下一個定義,那麼如今我給自己的標簽應該是除了死人,我誰也不欠。
當然我的人生當中是有這麼一個死人的,林龍,回想起來,我是欠了他很多的,非常多。細數一下,我從來不曾給過他想要的感情,不曾在他需要我的時候守在他身邊,甚至於對他無時不刻的關懷視若無睹吝嗇於一句謝謝。最糟糕的是,在他年輕的生命走向盡頭時,我在他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絕對不原諒”。
他死後的十年,我過得其實不算多差,原來沒有他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從事著喜歡的職業,甚至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心理谘詢所。我不再糾結於父母離異的童年陰影,不再一味拒絕旁人的親近,不再執著於少年時代一心以為深愛的男生,甚至還心平氣和地去參加了他和那個我曾經無數次想殺掉的白蓮花的婚禮。
當二十七歲的我也在年過耄耋的外婆安排下步入婚姻的墳墓時,我自己都不曾想到,這真的是我的墳墓。
有沒有人想過,當自己新婚之夜過後,早上起來看著床單上一丁點的血跡,回想著前一晚的鈍痛時是什麼樣的反應?幸福?害羞?我有點不太一樣,我哭了,先是流淚,接著放聲大哭,最後苦笑出來。有人或許會覺得我奇怪,什麼年代了,何必呢。是啊,何必呢,但好笑的是這是我第二次早上醒來身邊睡著幾乎全裸的男人,麵對著床單上的血跡大哭。
哭聲吵醒了身邊的人,當我感受到異樣的眼光,立刻清醒了過來,然後幾乎是用踹的,將身邊剛剛成為我合法丈夫的男人從床上弄下去,將床單扯下。然後在他緊張的詢問中極快地套上衣服,將床單卷成一團抱著奔出了門。
行屍走肉一般奔波了兩天的時間,回到了家鄉的小鎮,直奔鎮上的公墓。北方秋季的寒雨打在臉上,我已然分不清臉頰滑落的是淚還是雨水。我抱著被雨水淋濕的床單,艱難的走向一塊墓碑前,上麵醒目的林龍兩個大字提醒著我,這一刻我不論做什麼於我於他都是枉然的。
我沒有預想中的歇斯底裏,而是沉默著將手中的床單放在墓碑前,滑坐在墓碑的側麵,平靜地用小超市買來水果刀在手腕上劃上一刀,然後把頭倚在墓碑上。我聽到自己語氣平和地開口:“我們認識十多年了吧,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謊的。可怎麼一說謊就騙了我這麼久呢?”感受著雨水衝刷帶動傷口處血液的流淌,身體漸漸冰涼,手臂麻木的不像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可我依舊自言自語著:“你知道嗎,你如願了,我不再追著那家夥不放了,可是你一定還沒有放棄我對不對,你從來都是這麼笨的。”我用力微微抬起手輕輕撫摸過墓碑上的字,然後說:“你看,我現在很疼呢,都怪你,你要乖乖等我,等我去找你,讓我好好補償你,就當作你騙我……又害我這麼疼的回禮……知道嗎?”我恍惚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基本已經快流光了,再沒有力氣說話,大腦沉得要命,漸漸想睡,於是閉上眼迎接死亡的來臨。
鼻腔中突然的酸澀感覺像是溺水,身子變得有些輕,周遭倒是沒有了雨水打擊的聲音,或許這是黃泉?內心無限的吐槽,拚盡力氣讓自己浮在水麵上,不知過了多久,伴隨著噪雜聲,我感覺到身體被拉扯著撈出水裏,用最後一點力氣勉強睜開眼睛,身邊居然圍了一群人。緊接著我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抱進一個柔軟的懷抱,然後耳邊傳來撕心裂肺哭喊聲:“小姐!你怎麼這麼傻,未來姑爺怎麼會不要你呢?!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啊!”
說實在的,這一刻我的內心是崩潰的,可是實在是沒力氣去想別的了,隻是肯定自己是穿越了,估摸著還是魂穿,我的最後一點意識隻保持到吐槽完一句“這都死不了”就昏了過去,全然不知圍在我身邊的一群人變幻各異的表情和抱著我的小丫頭又一輪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