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喬躲在被子中聽著這溫柔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卻莫名得有些不安。但是很快，濃濃的睡意襲來，她又漸漸沉入模糊的夢境之中。
在陸議悉心的照顧下，不過四五天顧清喬頗為嚴重的風寒就好得差不多了。期間曹操和徐晃也來看過她，說是馬上要去官渡部署與袁紹作戰，希望她早些康複一同前去。顧清喬也便心不在焉地答應下來，這幾日隻有陸議和郭圓子過來陪著自己，郭嘉卻一直不露麵，她心裏覺得不安，所以病剛好便披著棉衣出了門。令她驚訝的是，郭嘉此時也正站在房門外，看到她反而一臉愣怔樣。
“你終於來看我了啊？”顧清喬本應該開心，但是總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臉上的笑意也有些牽強起來。
“嗯。我是來跟你告別的。”郭嘉似是回過了神，臉上又浮起一慣的閑適笑容。
“告別？你現在就要跟主公去官渡了麼？我的病也好了，我跟你們一起去。”顧清喬連忙轉身欲進屋收拾行李。卻被一隻修長的手抓住，那手冰冷異常，竟透過棉衣將寒氣傳到她的身上。
“我這次並不去官渡。主公剛剛賜了我一個新宅子，我準備等你病好了我就搬過去的。”郭嘉的聲音那麼平緩低柔，顧清喬卻聽得心中一緊，強扯出一抹笑意道：“哦，這樣啊，我先進去收拾行李，你等我跟你一起搬過去啊。”
“喬兒。”看著麵前女子硬扯出的笑容，郭嘉強按下心中的憐惜，略微提高了聲音道：“你是主公的夫人，本就不該在我這裏住得太久。我看你挺喜歡這裏，所以將這宅子讓給你，也好免得瓜田李下，惹人蜚語。”
那臉色還略有些蒼白的女子覺得眼睛有些疼，卻依然笑道：“主公答應過我，如果你肯娶我，我就不用做他的夫人。那些蜚語流言，我更是從來不在乎。我曾說過，自此以後，生死相隨，永不背棄。所以，不管你到哪裏，我便跟去哪裏，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
郭嘉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才幽幽地道：“有許多事我本不想說出來，當時我就不該為了你這雙眼睛收留你的。”
“嗯？什麼眼睛？”
“從始至終，我心中都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我的妻子月兒。我收留你，憐惜你，不過是因為你們有一雙如此相似的雙眼罷了。而如今，我夢醒了，不想再把你當作她的替身。所以，我寧願你離得我遠遠的，不要再叫我想起她，想起那些往事。”
顧清喬聞言麵色忽然變得煞白，有些踉蹌地扶住門窗。郭嘉別過臉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先走了。”
看著那藍色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顧清喬像是忽然反應過來般一把從背後抱住那清瘦的身體。“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都是騙我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你。你到天涯海角，我便跟到天涯海角，就算你心裏還掛念著什麼月兒，但她已經死了，總有一天你的心裏會隻剩下我，我保證。”
“你憑什麼保證？”那一向和善的男子卻突然用力甩開她的雙手怒吼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了你忘掉月兒。我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忘掉她，這一輩子我心裏也會隻有她一個。”看著麵前女子咬緊了下唇，似是努力忍著眼眶中欲決堤而出的淚水，郭嘉眼神裏好像也有了瑩光閃爍，良久，他緩緩開口道：“夠了，我不想再陪你糾纏下去了，你也不要再刁蠻任性，隻會讓我更加憎惡。你就乖乖地等著嫁給主公吧，我馬上就會搬走。”
“等等。”那倔強地不流眼淚的女子突然沙啞著低呼一聲，郭嘉聞言身子微震，背對著她停了下來。
顧清喬輕輕笑了起來，聲音平靜地仿佛不帶任何感情：“這是你的家，要走也是我走。你不用搬，既然我答應了嫁給主公，自然該住到司空府去。謝謝郭大人這麼多天的收留，清喬便不再叨擾了。”
語畢，那個有些跌跌撞撞的女子輕輕咳嗽了起來，慢慢走進了房間。
蕭瑟的秋風中，那身穿藍衣的清瘦男子靜靜站了半晌，才終於邁開了步子，漸漸遠去。
依稀笑語，溫香暖玉。今夕昨夕，隨風逝去。何必回首再顧？君已成陌路。卻隻怪，鵲橋難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