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寒鳥猶憐。靈子亦妒。
蕭蕭霜葉起香澤,紫陌誰家輕舞?
翩翩楚楚,纖纖柔柔,倩影處處。
莫道羽裳出風塵,千裏江山休顧!”
千亦對這首詞始終耿耿於懷。“冰肌玉骨,寒鳥猶憐,靈子亦妒……這分明說的就是淩夕……”
自從那日在廿血山莊見到了鳳棲梧,千亦始終念念不忘。先生見她又拿著這本泛黃的詞譜,怒道:“又讀前朝的詞!跟你說了多少遍,這時前朝後主寫給一個妓女的,乃是淫蕩之詞,亡國之音!”
千亦眼巴巴地望著先生把那本“黃書”奪走了,頓時大聲嚎哭了起來。先生搖了搖頭,對這小郡主真是無可奈何,隻得拂袖而去。待他一走,千亦馬上從書堆裏抽出另一本書——裏麵全都是章墨指的詞——繼續讀。
“花落如流芳滿地,羽裳纖纖,杳然無蹤跡。微憩初覺馨沁脾,驚醒四顧尋仙意。
長夜未央聞雨泣,繞園三旬,澀澀又何必。雨過山莊空如洗,蝶戀飛花無所寄……”
這一日,千亦的小小請求終於得到了父親的許可——辭掉先生,另找一個書僮來陪讀。她饒有興致地親自把關,幾十個前來應選的秀才統統不合她的心意。這時,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走上前來:臉色蠟黃,鼻塌口擴,劉海遮眼。他走到桌前,對著文房四寶不知所措,伸出左手食指在硯台裏蘸了蘸,然後重重地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圈。千亦瞪大眼睛瞧著他,拎起那張被他畫了個圈的紙,啞然失笑:“哇,力透紙背呀!”
那少年竟得意地笑道:“多謝小姐誇獎。”
千亦“撲哧”一聲笑噴了,將手臂搭在對方肩上,道:“喂,你不會寫字啊?”
那少年不緊不慢地答道:“回小姐,我不是不會寫字,而是不會拿筆。”
千亦一聽這話,登時笑得肚子都痛了。叫道:“好,好極了!就是你了!現在你就是我的書僮了!”
少年得意地笑道:“是,多謝小姐。還請小姐賜名。”
千亦想了想,道:“額……你說,叫‘軒轅草包’如何?”
少年想都不想,應道:“不妥。”
千亦一愣,道:“那你說,什麼妥?”
對方義正言辭地答道:“依我看,既然是又煊又圓,那不如叫‘軒轅饅頭’合適。”
千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了個夠,叫道:“好!軒轅饅頭,就叫軒轅饅頭!”
於是我們大字不識的“軒轅饅頭”就做了千亦的書僮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此人便是鳳棲梧。他自從那日在千亦口中聽聞了“月下孤魂”之事,始終想來探個清楚。千亦此前曾隨他學習樂技,對這個小郡主的脾氣秉性,鳳棲梧可謂是了如指掌。倘若自己以師父的身份詢問千亦,必然使對方有所顧忌;但若是作為書僮,情況就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