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3)

平叛的當晚,來自太後趙姬的報複並沒有如楊燦想象的那樣如期而至。....她帶著人回到琴家之後,可以說是很安穩的睡了一覺。第二天整個鹹陽城都知道了呂丞相的背叛與嫪毐的效忠。事情發展到這裏,已經偏離了楊燦所熟知的曆史軌跡。可是現在她卻一點都不在意,自從發現了本該在周王室手裏收藏而後周王室覆滅,被嬴政所得的傳國玉璽出現在趙雅的手中的那一刻,她就不再完全的相信她所學習的曆史知識。而且認真的說起來,在她成功的來到這裏時,對於原有的那個時代,她就已經進入了曆史,現代的,戰國的,誰知道呢?誰又能分得清呢?

平叛的第二日,各處城門上便張貼出了告示。楊燦也湊熱鬧的擠在人群裏,跟普通的百姓一樣,聽著宣讀官在那念告示的內容。費了洋勁的聽完了所有內容,有些後悔的沒聽琴清的勸告。早知道這個宣讀官是個大舌頭,楊燦說啥也不來湊這個熱鬧了。一身臭汗的擠出人群,小跑的來到等在一邊的馬車旁,無視站在那帶著古怪神色的琴楚,打開車門就看見兩張憋著笑意的臉。楊燦選擇再次無視那兩張臉,靜坐在一旁,馬車慢悠悠的啟動。

娜依抽搐著嘴角,占據了馬車的一個角落,背對著楊燦,雙手不知道在鼓搗什麼。楊燦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隻能看見她有些微微抖動的雙肩,以及因憋笑而引起的局部肌肉緊繃。再看琴清,主子不愧是主子,即使人家想笑,也是麵帶微笑的不失風采。楊燦泄氣的垮下雙肩,憋悶的至極。“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我賠不起。”

娜依沒有琴清那麼好的定力,直接噗嗤的笑出聲,但瞥見自家主子有些警告的眼神後,立刻強壓著笑意,繼續鼓搗自己手裏的東西。琴清挪到楊燦的身邊,掏出絲帕擦掉沾在楊燦額角的汗珠,淡雅溫和。“楊雖然來此一年有餘,但用在識字上的時間並沒有許多,比不得我們這些從小長在這裏的人。”

楊燦笑笑,這是琴清在給她找台階下,她又怎麼會不明白。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於這個時代的篆體字就是沒有天賦,筆畫比較少的,還能認識一點,筆畫多的就完全迷糊,看著像這個字,又好像那個字。這點讓她很是鬱悶。但是也沒辦法,急不來,隻能慢慢來,半文盲還得當上一段時間。

正在行駛中的馬車突然停止,琴清慣性的撲進了靠在車壁上的楊燦的懷裏。這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並沒有帶來旖旎的想法,因為兩人對視的同時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擔憂。該來的還是來了。敢在鹹陽城裏攔住琴家馬車的人,還真沒幾個。

“太後有請楊姑娘,請姑娘下車與我等走一趟。”

楊燦扶著琴清坐好,才鑽出車廂,跳到地麵上站好。“太後在大鄭宮,還是在王宮?”

“楊姑娘與我等走一趟便可知曉。請姑娘上馬,切莫誤了時辰。”

這邊琴清剛要說話,便被那個領頭的侍衛截住了話頭,“請琴太傅放心,屬下定會安全的護送楊姑娘到太後麵前。楊姑娘,請。”

雖然語氣客氣,但是話中的毋庸置疑與不得反抗的威嚴,卻昭示著楊燦此行是勢在必行。琴清看了眼楊燦,意在說,萬事小心。楊燦看了眼琴清,意在回複,放心,打不過,我會跑。

一番眉眼的交流之後,琴清拿過娜依一直在那鼓搗的東西,遞給楊燦,“替我帶給太後,若是太後喜歡,我再派人給太後送去。”

楊燦接過一看,不過是個尋常手工編製的配飾,如果非要說出不尋常的地方,便是這配飾正中纏繞著一枚鑲著金邊的玉佩,看上去小巧精致,很是漂亮,隻是在最下擺處的編製上有一小點淩亂,似乎收尾收的很匆忙。來不及多想,隻得將配飾收在懷裏,在侍衛的催促下,楊燦上馬而去。

來到大鄭宮門口,頓覺壓抑無比。所有的宮人,包括侍衛在內,似乎都在竭力的壓抑著自己的動作與呼吸,就像有隻洪水猛獸在裏麵一樣,生怕吵到了它而招來殺身之禍。而那些戰士,更是嚴陣以待,恐怕有一絲的風吹草動,他們都會如餓虎撲食一樣,群起攻之。楊燦不動聲色的看似隨意打量一周,無視周圍警惕的目光,昂首闊步的跟隨在指引侍者的身後。

前腳一進宮門,楊燦便感受到了一股讓她無法忽視的猶如實質的視線。是憤怒,怨恨交織在一起的複雜目光。迎著那道視線,楊燦極不情願彎腰低頭,表達對上位者的尊重。

行禮半天,卻得不到上麵一絲的回應。楊燦不免有些不耐煩,目光上挑,偷偷的觀察上麵那個一直不吭氣的女人。但隻是剛有個動作,就立刻招來冷哼聲。

楊燦不得不又“謙卑”的低下頭,等著聆訊。“不知太後召喚草民有何吩咐。”

“哼,大膽楊燦,你做得好事。”太後趙姬終於帶著憤怒的威嚴開口。

一大股來自上位者的威壓如千斤大石一樣重重的壓上來,可惜趙姬壓得是楊燦,這個“享受”過更大壓力的怪胎,若是換做他人,興許就被她這麼一嚇之下就全都招了。

“不知太後此話何意?”不卑不亢,不慍不火。

“哼,你不知道?為何你的人一個沒少的回來,而長信侯全軍覆沒?甚至就連長信侯都。。。你說,到底是為何?今日你若不能說出令哀家信服的借口,哼!”趙姬杏目圓瞪,眼中的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把楊燦燒得灰飛煙滅。

楊燦直起腰,很八卦的偷瞄了眼趙姬的肚子,眼睛停留一刻,便立刻轉移到趙姬的臉上。趙姬臉色一變,眼中閃過利芒,卻在楊燦抬眼的瞬間收斂。

“這件事恐怕是太後您誤會了,草民帶領的琴家人,本就是以協助為主,況且,當時,草民負責協助王太傅在西門攔截相爺,不成想相爺竟然用了聲東擊西的策略,是以侯爺麵臨的是相爺豢養的千多名死士,等我們趕去援助之時,侯爺的人馬已經所剩無幾,沒能救下侯爺,是我的過錯,請太後息怒。”早就擬好的說辭,楊燦是臉不紅氣不喘眼睛都不眨的忽悠趙姬。

“哼。”很顯然,趙姬根本就不信。不信歸不信,誰也沒想到楊燦,或者說是誰也沒想到琴家會突然來這麼一手,沒有防範,現場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就算趙姬想追究,都苦於沒有證據。眼見楊燦那一副擺明了死不承認的德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也沒想到,沒有琴清在場的草民楊燦,是這麼死豬不怕開水燙。“楊燦,哀家聽聞你叫人打造了幾把很別致的武器,不知可否給哀家拿來一觀。”趙姬態度一改,換了一個話題。

楊燦心中一驚,但一個深宮中的女人應該不會用辨認傷口這樣的驗屍技能吧。但是太後開口要,她一介草民敢不給麼,不管怎樣,還是要掙紮一下的。“不過是幾把小玩意,上不得大台麵,不好汙了太後的眼。我這裏有件配飾,是琴太傅囑咐草民帶給您,並且說若是太後喜歡,她便派人多送些來。”

“無妨,你去取來便是,哀家就是對些小玩意興趣甚濃。琴太傅倒是有心,回去時替哀家謝謝太傅的一番好意。”

掙紮宣告破產。楊燦拿出一把貼腰收藏的小飛刀,與琴清給她的佩飾一同上前交給趙姬。趙姬接過楊燦手中的東西,看了眼楊燦。這一眼,看得楊燦莫名。因為她分明從趙姬的眼中看見了笑意。這與剛才她憤怒得樣子大相徑庭,若說帶著恨意,楊燦理解,可是這帶著笑意的神情,楊燦還真是被弄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楊燦小心戒備的準備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卻聽見趙姬向她要剩下的幾把小飛刀。楊燦凝眉,遲遲不願交出。直到趙姬再次不悅的輕哼出聲,才不得不把腰間藏著的剩下幾把飛刀拿出遞上前,交前多留個心眼,腰間的最裏側還是被她私藏下一把,以備應急之需。這次她進宮來,門口的侍衛特意的收繳了她的槍,什麼是特意,就是容不得一點反抗,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這也是她此刻心中不安的原因之一,本來腰間的飛刀是最後的依仗,現在不成想也都被收了上去,那最裏麵的這一把便是唯一了。

趙姬對於琴清的佩飾隻是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楊燦的飛刀倒是真的做到了觀看這個動作,翻來覆去的,甚至還看上去很專業用手指試了試飛刀的鋒利程度。就這一動作看得楊燦直皺眉,再聯想到剛才趙姬的笑意,她似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隻見趙姬很是細致的觀看了手中可謂十分精巧的小飛刀,邊看邊點頭讚賞,“真是精巧得很,也鋒利的很,就是不知道效用如何?楊姑娘?”

“多謝太後誇獎,效用嘛,隻在木頭上試驗過,還過得去。”

“哦?是嗎?那倒是可惜。”

說著說著,趙姬眼中精芒一閃而過,握著飛刀的手便是手起刀出,飛刀向著楊燦直奔而去。楊燦嘴角掛著冷笑卻不點破,不管趙姬是想嚇唬她還是想著僥幸的這樣殺死她,她豈是那麼好嚇唬的。趙姬不是習武之人,手腕的力度和精準度自然是沒什麼威脅可言,楊燦隻是在飛刀近前時稍微側了側身體就躲了過去,之後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任憑飛刀掉在她身後的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趙姬嘴角上翹,並不在意她這一擊的失敗,或許她也沒想過會有什麼實質的效果,看著下麵看似十分規矩的楊燦,笑意更濃了,從她的座位上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走近楊燦。楊燦微微上抬視線,目光落點正好是越來越近的趙姬的小腹處。越看眉毛越皺,直暗說可惜啊可惜,趙姬今天沒有係腰帶,衣服太寬大了些,看不出她本身的身體曲線,這也就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嫪毐的孩子。要說楊燦也夠大條的,都這樣的情況下了,還不忘了八卦精神。難道她要秉承活到老八到老的精神,不死不休?

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再不能靠前,趙姬拉住楊燦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清晰的鼓脹感從掌心直達到楊燦的大腦,第一反應就是趙姬真的懷孕了,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這下死定了。第二個反應就是掙脫了趙姬的手,退後一步站好,臉紅似火。這是楊燦第一次如此真實的觸摸到孕婦的肚子,那種不同於食物的飽脹感是如此的清晰。

“你可知道,昨晚你殺了他的父親,我該如何對你?”

趙姬雖然語氣不重,可話中的冰冷,直寒到了楊燦的心底。一個在敵國為質十幾年,回來依然可以上位的女人,果然不是可以小覷的。為今之計便是裝傻充愣,楊燦心中打定主意,抬起頭看向趙姬。

“草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王是您的兒子,先王死於疾病,並非如太後您所言為我所殺,況且,草民既為琴家人,自然不會跟大王和太後為敵,何故做那些犯眾怒的事情。而且。。。雖您與草民皆是女子,但是這身份有別,也不可任意拉扯,懇請太後不要讓草民為難。”

楊燦後退了一步趙姬便跟進了一步,依然是站在楊燦麵前,趙姬與楊燦幾乎等高,身高的優勢,壓迫著楊燦不得不再一次後退了一步。^//^趙姬笑看著楊燦的謹慎,不再跟進,站在原地打量,打量的很仔細,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空氣中的氣壓沒有回升的跡象,反而是越來越低。楊燦心中苦笑,今天看來是不能輕易的離開了。

“好一幅牙尖嘴利,任憑你如何狡辯,今日,你便休想離開這大鄭宮,我倒要看看琴太傅會以什麼樣的條件換回你這個好護衛。哼!”寬大的袖袍一甩,趙姬變臉如翻書,唰的一下,說變就變,滿麵寒霜的坐回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太後,您這是什麼意思,您沒有理由扣留我,我沒有觸犯任何法律,我請見大王。”

“理由?哀家的話就是理由,不要妄想哀家是韓晶那個愚蠢的女人,這裏不是趙國,這裏也沒有第二個趙雅,這裏是哀家的大鄭宮,沒有哀家的旨意,琴清也休想進來,若你敢有一絲反抗,哀家定會告你個冒犯之罪,這便是證據。”趙姬示威似的的拿起楊燦的小飛刀晃了晃,扔在一邊,又拿起琴清的那塊配飾,頓了頓,卻還是扔在了地上。

楊燦看著地上的配飾終於明白了琴清讓她帶來配飾的意思,也明白了琴清的苦心,一股暖流從心底傳遞四肢百骸,澎湃無比。明白歸明白,但這次琴清的麵子恐怕不頂用了。想起來前對琴清說的話,打不過就跑,也不管上麵的趙姬如何反應,轉身就往大門跑。可是,趙姬既然找了她來,自然是有了萬全的準備。楊燦剛剛跑到門口,就見到門外從各處湧出來的侍衛們,各個手持長戟,早有準備的向著楊燦一步一步逼近。不得已,楊燦隻得退回了屋裏,關上門,回頭怒瞪著趙姬。陰沉著臉走向趙姬。

好似早就料到了楊燦會有如此反應,臉上的怒色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貓捉老鼠一樣的戲謔。看見楊燦陰沉的怒氣的臉,就好像看見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楊燦越生氣,她就越開心,等楊燦走到她的麵前時,趙姬甚至笑彎了眼睛。

“想挾持哀家?很好,哀家又多了一個可以和琴太傅談合作的條件。”

“你。。。”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竟是如此憋屈無奈的事情。楊燦一屁股坐在趙姬身邊的位子上,氣悶的把頭扭在一邊。

“哼,膽小鬼。哀家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到頭來不過是個擺設。來人,帶楊姑娘下去好好歇息,再叫個人給琴太傅傳個話,楊姑娘今晚就歇在大鄭宮了,請她明日來宮中敘話。”

門外自有侍衛答應著去了,楊燦靜靜的坐在一邊,等著宮人來領她下去。進來一個高高瘦瘦十分白淨俊秀的小太監,向著趙姬行了禮之後便來到楊燦麵前。楊燦什麼話也沒說,十分配合的跟著小太監走了,完全是一副受製於人的表現。趙姬輕蔑的對著楊燦哼了哼,閉目歪躺在她身後的榻上。

出了宮門,立刻有兩個侍衛緊跟在了楊燦的身後,其他的侍衛依然拱衛在趙姬宮殿的周圍。安保措施看上去不錯。楊燦邊走邊留心查看,身後一直有兩個尾巴,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沒讓楊燦煩心多久,小太監就帶著她來到了另一個寢宮門前,尖細陰柔的聲音從小太監的嘴裏吐出,“你暫時住在這裏歇息,別怪我沒有警告你,不要亂走亂闖,驚擾了太後,要你好看。”

冷眼的送走了狐假虎威盛氣淩人的小太監,楊燦在侍衛的注視下,進了這座看上去好久沒有住過人的寢宮。隨著吱呀的開門聲,一縷灰塵隨風落下,撲鼻而來的黴味刺激得楊燦接連打了三個噴嚏,雖然是在白天,可是室內的窗戶全都關得死死的,屋子裏黑漆漆,屋外明媚的光線一絲都透不進來。同樣是做人質,待遇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趙姬很多方麵確實都比韓晶厲害,但在對待人質這一點上就差人家好多,看看人家琴清在趙國當人質那回,住的是趙雅那富麗堂皇的寢宮。再看看她,這破屋子一看就是被廢棄了的,雖然外表看上去還像個樣子,可這屋裏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哪哪都是灰塵,隨手一摸,就能弄個滿手灰。適應了突然變暗的光線,楊燦快步的走到窗戶前,想要找尋些光線,用力一推之下,差點暈死她,居然沒能推開,顯然,窗戶被人從外麵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