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靨兒、小蘋、堆煙正伺候上官泠兒睡下。小蘋正從被褥中取出素色熱水壺並在褥內四處試了試溫度,卻是剛好合適,方移過四方芙蓉枕置於床頭。而靨兒卻端回熱水伺候洗漱,小丫鬟堆煙正放下兩層素色垂幔擋風保暖,並將火盆移往垂幔外,免得晚上熏了小姐眼睛。小蘋放完枕頭又用火針撥開香爐內的火炭,然後往香爐內投了兩塊安息國進貢的香料。這進貢之物乃是皇家專用,怎就到了這袁府,還給這閨閣中作熏香之用呢?說起這幾塊香料,卻不是一般的熏香之物,除使屋內清香之外,最主要的乃是催人入夢,量大時甚可使人諸事弗知。乃是舊年間則天大聖皇帝在位時,有一次在麟德殿大宴外夷使節,其中就有一遠在突厥萬裏之外的異域小國安息的特使,懼天朝之威乃獻貢稱臣,貢品中就有這一異香,這安息就是因特產這種香料而出名,故名“安息香”。因則天大聖皇帝向來不喜香、花等閨閣之物,就將此異香賜與了相王李旦,而此時袁恕己剛好右遷相王府司馬,正是政事積聚、煩物纏身之際,那是日夜不得安穩,就患了此失眠之證,相王見此情形就把自己舍不得的安息香賜給了這袁恕己,說起來甚是神奇,沒得幾夜這袁恕己那失眠的毛病就好了,他也就嚴嚴的包了起來放於書房裏,平常人根本就聞不出來,誰知那天上官泠兒第一次進書房就歎道:“好香啊!”。袁恕己見此就明白其中有些緣法也就賜給上官泠兒。
諸事皆畢,堆煙接過上官泠兒退下的中衣,置於褥內,明早起來不置於冷衣服涼了身子。靨兒扶其上床,小蘋馬上移過枕頭使其靠坐於床上,又嚴嚴的把褥子蓋一遍,並披了一件夾襖於其肩頭。上官泠兒半坐於床上接過靨兒遞過的書,卻是一本高宗朝時武則天的北門學士負責編寫的《姓氏錄》,沒甚特別,卻是將天下家族編撰並重新進行了排位。堆煙馬上移過了燭火。這上官泠兒卻是有些異於常人之處,一是喜歡睡前看書,二是看的書卻不是《女則》之類閨房書籍,也不是《離騷》等詩賦書籍,卻甚喜《漢書》、《齊書》、《姓氏錄》等曆史雜書。袁恕己也是寵愛太甚,也不管她,反從外麵多處尋得一些孤本、遺本供其閱讀,兼之其又是一目十行、過目成誦,到把這書房是翻了個底朝天,弄了個烏煙瘴氣。
上官泠兒邊看邊道:“小蘋、堆煙,此處就我們四人,大不可如此拘謹,坐那就是了。”靨兒知其性子就要其二人坐於榻前圓桌旁,小蘋隻得挨著那月牙凳斜釺著坐下,堆煙卻是蹦蹦跳跳一屁股就坐下去。三人也拿出來自己為完成的活計,針繡起來。
隻見那上官泠兒頭也未抬,又說道:“咱府上不比別的家族,都是傳承數百年以上,根基紮實。隻皇上恩寵,方得升郡府。現大局方定,卻是該謹言慎行。”
堆煙那能不解其意吐了吐舌頭道:“知道了,小姐。”
過了一會,上官泠兒卻是打了個哈欠。小蘋勸道:“小姐,該是歇息的時候了。”
“不急。”
靨兒提醒道:“小姐,明日安國相王府請老爺、夫人、小姐過府。您可記得?”
上官泠兒又低下了頭道:“嗯。卻為何連我也要過府?”
靨兒解釋道:“咱家老爺,乃相王府司馬,與安國相王自是十分親密。更兼之兩府比鄰而居,時常走動。王妃更是與夫人親密無間,故兩府內眷走動確實不避。”
上官泠兒輕輕點了點,卻是無甚表情道:“相王府可還有什麼人?”
“這相王有五子,均已出閣。乃是宋王李成器,恒王李成義,臨淄王李隆基,衛王李隆範,趙王李隆業。宋王李成器封左衛大將軍,恒王李成義為司農少卿,臨淄王李隆基乃右衛郞將。現這宋王、恒王均另製別府,臨淄王卻承笑於安國相王膝下。”說至此處靨兒見上官泠兒不由抬了下頭隻得止住了聲音,隻是一瞬其卻又低了下去,隻得接著道:“衛王、趙王年紀均小隻是由其母教養。這宋王,恒王均是仁厚敦德、性行淑勻之輩,奈這臨淄王因祖母溺愛不喜時政經濟之學,卻好音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