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蜀大軍行進了十天,麵前突然沒有路了,他們所能看到的,隻有漫天的黃沙。凡是對戰事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荒漠的可怕,於是蒙恬下令安營紮寨,在對那片奇怪的沙地沒摸清楚情況前,他不打算輕舉妄動。
嬿婧這幾天一直想不通,她帶蒙恬出來主要是想炮製他一番,結果卻發現他真的根本不是傳聞中的那個人。都說蒙恬年輕浮躁,他是年輕,卻沒見到哪裏浮躁,一舉一動,安營行軍,沒有一樣不正中兵家紀要。果然蒙氏三代絕不浪得虛名。也罷,無論如何,至少是她給了蒙恬這個機會,他這顆將星,怎麼樣都算她挖掘出來的。
當晚嬿婧建議派出小隊進沙地探路,蒙恬心想現下也的確該走這一步,於是迅速組分三支隊伍,向著南、西、東三個方向各自尋探。臨行前,蒙恬叮囑了隊伍裏的每一個人要小心,兵士們感激而去,嬿婧將一切看在眼裏隻是輕輕一笑。
第一天,沒有人回來,蒙恬皺眉,嬿婧無動於衷。第二天,還是不見人影,蒙恬緊緊皺著眉,嬿婧依舊不聞不問。第三天,蒙恬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跑進嬿婧的帳中,嬿婧正在悠閑喝茶。
“國師!”蒙恬情緒激動,嬿婧淡然坐著看他,說:“還是沒人回來?”蒙恬焦急著不答,嬿婧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固當如此。”
蒙恬愕然看她,她笑說:“蒙將軍,不要以為我們這一仗是好打的,我們麵對的是蜀國最強的巫族,他們在暗,我們在明,也許他們就在那片沙地的背後,可是沙漠裏沒有方向,也沒有水和食物,能找到那些蜀民的怕是隻有神仙了吧。”
蒙恬急怒道:“你早就知道他們回不來,那為什麼還讓他們去?”嬿婧眼光忽冷道:“蒙將軍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隻是監軍而已,在這支軍隊裏有權做決定的是將軍你,那些人該不該探路,最後該最決定的是你呀將軍。”
蒙恬也冷然道:“你的心是向著楚國的?”嬿婧不動氣,溫和笑道:“與其在這裏沒頭蒼蠅似的懷疑我,不如好好冷靜去想想,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走。”蒙恬冷哼一聲出帳,嬿婧絲毫不因為他影響心情,繼續恬淡安適地喝茶。
這天夜裏,蒙恬又急衝衝地掀開嬿婧的營帳,嬿婧不改姿態,問道:“你想到辦法了?”蒙恬道:“這一仗對我很重要,我必須勝。”嬿婧笑道:“所以呢?”蒙恬凜然一字一字說:“我要親自探路。”
嬿婧麵色變化,薄怒說:“你去探路,軍隊誰管?”蒙恬道:“您是大秦的國師,也是我們的監軍,更立下過軍令狀,營地就交在您手上了。”
嬿婧冷眼道:“蒙將軍,奉勸你一句,這裏是戰場,做任何決定都要考慮後果。如果要探路,我們有三萬人,我不相信一個回不來。可是如果失了主帥,這一仗可就不戰而敗了。”
蒙恬忽的仰頭暢笑,道:“大丈夫身先士卒,要我用三萬人去換一場沒結果的仗,我蒙家的軍規裏可沒這一條。我若是七日不回,國師請班師回朝,再請名將伐蜀。”
蒙恬又哼一聲甩帳出去,嬿婧也哼一聲,冷冷自語道:“哼,我還以為你過去龍遊淺水,原來不過是個讀熟了兵書的毛孩子。身為一軍的統帥,隨隨便便因為一點小事就要身臨絕境,我倒要看看你這意氣要躁動到什麼時候。”
次日天一亮,蒙恬果然跟手下的幾員裨將交代一番就隻身入了黃沙。兵將們都奮勇地要代他曆險,他仗著年輕就是不幹,頭也不回地想著茫茫沙地消失了身影。蒙恬走後很久,裨將和軍士還杵在帳外觀望,嬿婧從營帳裏走出看到那一幕,不禁搖了搖頭又回了帳。
育疆坐在庭院裏持著《逍遙遊》的竹簡,一字一字看著胡亥背誦。胡亥有些心不在焉,一遍書背得磕磕砍砍,育疆的眉頭一直皺著,眼光在書冊和他的臉上不停遊移。
胡亥背著漏著,終於再也想不起來下文了,仰著頭抓耳撓腮臉上通紅。育疆極其不悅,放低了書卷冷聲說:“藐姑射之山。”胡亥就跟著念了一句“藐姑射之山”,然後又卡住了,育疆道:“下麵呢?”
胡亥緊張,低頭不敢看她,看樣子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育疆忽的心頭火起,怒說:“不是早就會背這一篇了嗎?本來還要教你第二篇,你怎麼就給我全忘幹淨了?”
育疆說著不能控製地將書卷摔在地上,胡亥一驚,戰戰兢兢流汗道:“可是,可是,我不喜歡讀這個,這個一點都不好玩。”育疆更氣,道:“好玩?誰告訴你讀書是為了好玩?”胡亥不知怎的壯了膽子,昂頭道:“當然了,太傅教我的那都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