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西掛,收操的軍號吹起,四山回響,聲音淒壯而悠長,勞累的一天的士兵從校場陸續返回營房。夥房早已準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士兵們狼吞虎咽的填飽肚子,便自由活動了,三三兩兩的搭夥圍坐在一起,有吹牛打屁的,有哼唱下流小調的,還有練拳腳摔跤的,真是五花八門。
士兵們難得清閑,韓百航這個排長就有的忙活了,一日訓練完成,他得先去營部彙報整日情況,隨後再去軍需領取本排次日的糧食,最後回到五排還得安排夜間的值崗人員,一通忙活下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距離九點熄燈隻有短短一個小時。
韓百航胳膊底下夾了個小黑板回到五排,先把三個棚長叫到一起,以商量的口氣說:“我看弟兄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趁熄燈前的這段時間教大家識字,你們意下如何呢?”
幾個棚長都有些不樂意,三棚長徐彭祖幹笑道:“排長,一群大頭兵識字有什麼用,再說你願意教,他們還不定願意學,你費這個閑心思幹嘛。”
韓百航正色道:“徐棚長錯了,弟兄們不願意去學,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到識字後的好處,咱們做長官的知道,因此才要幫他們識字。再則弟兄們學會了識字,對作戰訓練都有幫助,幾位都是從大頭兵升上來的,豈不知有文化和沒文化的差別。”
三個棚長不吱聲了,他們就吃虧在文化不夠,盡管資曆戰功夠了,可一直得不到升遷,韓百航的話無疑觸動了他們。
韓百航見三人的態度鬆動,又加上了一句極有誘惑力的話:“除教大家識字之外,我還會教授大家《日本步兵操典》、《戰術學》、《地形學》這些東西,不知道三位感不感興趣。”
三個棚長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卻又馬上黯淡了下來,他們懷疑韓百航有沒有這個本事。何力嘟囔了一句:“你要是會這麼多,怎麼才是個排長。”
韓百航笑了笑,反問道:“何棚長,你當兵幾年了?”
“三年七個月!”何力大聲的回答。
韓百航大拇指指向自己,擲地有聲道:“我從鄭縣參軍不足三月,便已經是準尉代理排長,若沒有真才實學,長官豈會提拔重用我。”
三個棚長啞口無言,不由得心中氣餒,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大家夥戰場上出生入死這些年不過才混了小棚長,連軍官的邊還沒有摸到,人家倒好,從大頭兵到準尉隻用了三個月,若非走了天大的狗屎運,也隻有有真本事這一條能讓人信服了。
正如韓百航所說的,他們吃虧便吃在沒有文化這一點上,因而對於軍事知識極度渴望,在民國這個軍事院校寥寥無幾的年代,軍官和士兵之間有一條難以逾越的橫溝,今天有機會能學道高聲的軍事知識,他們自然不會說不了,互相對視一眼達成統一,齊聲說道:“排長,我們沒異議!”
有了棚長們的帶動,盡管士兵們不樂意被占用休息時間,可還是來到了空地上席地而坐,等待著韓百航的授課。
韓百航令士兵豎起黑板,在旁邊掛著馬燈照著字跡,便刷刷的在黑板上寫道:“行軍歌,教行軍。凡爾兵丁要記清,如今槍炮甚利害,散開隊伍才能行,離隊太近須仔細,蛇行而前身伏地,伏地隻有幾寸高,槍炮雖多容易避,又要挖溝將身隱,隱藏已身打人穩,起伏進退均要快,使賊槍炮難瞄準,偷抄人後人不曉,槍從後打人必跑,也須防人來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