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百航猜的沒錯,曲同豐確實在山頭上,盡管他在琉璃店車站當機立斷撤退,可還是慢了一步,第十五師的一個營搶先占據了道路隘口,正好鉗製住了皖軍的退路,這個隘口窄而高險,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第十五師的部隊在隘口兩側的山頭上布置了十數挺輕重機槍構成交叉火力,皖軍幾次突圍都被機槍打了回來,傷亡不小。
曲同豐此刻全無了西路軍前敵總指揮的風采,麵色憔悴不堪,眼中布滿了血絲,一夜間仿佛老了幾十歲,他手持望遠鏡看著士兵如漲潮般攻向隘口,可撐不住第十五師的交叉火力的彈如雨下,又如退潮一樣撤了下來,留下滿地狼藉的屍體,滿布了幾十米的道路,有的屍體身上還冒著子彈留下的硝煙,傷口涓涓的留著血水,將黃土路染成了褐色。
“唉!”
曲同豐一聲哀歎,他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進攻失利了,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簡直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總指揮,不成啊,第十五師的火力太猛了,弟兄們衝不到前去。”一個滿身血汙的上校軍官跌跌撞撞的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曲同豐的嘴唇一陣陣的抽搐著,對上校軍官咬牙說道:“衝不上去也要衝,你親自帶人衝鋒,我會派督戰隊壓後,誰敢後撤一步,殺無赦。”
上校軍官聞言往後縮著身子,似他這樣的中級軍官,怎麼會舍得衝到前麵送死,不外乎在士兵後麵喊一聲:弟兄們給我上,然後士兵攻上去了算他的功勞,士兵沒攻下來,想辦法弄些血在身上,裝出英勇作戰的樣子給上峰看,上峰也沒話可說,可現在曲同豐點名讓他帶隊衝鋒,想著隘口前橫陳的屍體,那真是有命去無命回,不禁嚇得腿軟。
“孬種!”
曲同豐瞧見上校軍官的畏縮模樣,心頭的邪火就亂竄,眼中殺機頓顯,舉起一槍便打在了上校軍官的胸前,上校軍官打了個趔趄,一頭栽倒了地上。
曲同豐鐵青著臉指著上校軍官的屍體,厲聲說道:“這就是畏葸退卻者的下場!”
將領們見著了這一幕,俱都心寒膽顫,曲同豐目光一掃,又定在了一個上校軍官身上,這個上校軍官是他的保定學生,平日裏很得器重栽培,值此生死存亡的關頭,隻能讓他去打開局麵了,便指著他道:“你來帶隊衝鋒,全軍安危都寄予你一身了,不要讓我失望。”
有前車之鑒在眼前,這個上校軍官即便再不願意去,當著曲同豐的麵也不敢說什麼,當下揪下帽子往地上一摔,叫喊道:“校長,我去了,殺不出一條血路,我絕不活著回來見你。”
曲同豐拿起望遠鏡再看,這個上校軍官也是豁出去命了,衝殺在最前麵,有他身先士卒,第一師的官兵奮起勇氣,幾百人向瘋了一樣衝鋒,隘口兩側的機槍密集掃射,倒下的人一片又一片,可終究是衝上了隘口,周圍的將領們喜極叫喊:“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曲同豐擎著望遠鏡的手臂忍不住激動的顫抖起來,心裏長鬆了口氣,隻要衝出隘口,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十拿九穩能撤回良鄉,這條命也就撿回來了。他心裏又在想回到良鄉該怎麼獎賞自己的這個學生,立了這麼大的功勞,是時候拔擢他個少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