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國的頭領會議照例在拉根大王修建在月亮湖邊的石船上舉行。石船的模樣完全按照真船打造,除了桅杆和帆以外,全都用巨大的石塊砌成。船頭和船尾向上翹起,像一輪彎月漂浮在月亮湖畔,被睢國人稱為永不沉沒的月亮船。裏麵的布置和擺設與其他航行在湖麵的大船沒有太大區別,該有的全都有,石頭做成的凳子,石頭做成的桌子,石頭做成的床和爐灶,即便月亮船永遠都不可能在月亮湖上航行,仍然配備了船槳,隻不過也是用石頭打造而成。除了不能航行,在月亮船上什麼都能做,吃飯,睡覺,包括洗澡。
這裏是睢國權力的中心,因為拉根王除了有要事必須離開以外,從早到晚都會呆在船上,處理日常的事物,謀劃睢國的未來。曾經在大摩師布隆的指引下,拉根王消除了土溪和金龍的世仇,建立起了龐大的商船和戰船隊伍,把睢國變成了水上實力最強大的王國。
但此時此刻,創造了這些輝煌的拉根王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自豪和驕傲,他像一尊石像一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月亮船上寬大的石頭議事廳裏。頭領們都還沒有到,拉根王耐心地等待著,凝視著掛在對麵牆上的地圖,這是一張囊括了睢國,濮國還有邑人和咼人在內的地圖,是由航行得最遠的吉信部族裏的能工巧手繪製。地圖上的睢國所在的月亮湖被擠到了右下角,像附屬在濮國邊上的小部族一般。
拉根王無法理解,為何千年以前,睢國的祖先會選擇月亮湖作為生養後世子孫的地方,而不是擁有肥沃土地和豐富山林的田壩和山地。還好作為大王自己不負祖先的重托,勵精圖治把睢國從一個完全依靠漁獵的小王國打造成了今天的模樣。
但就像古話說的那樣,萬事翁嘎自有安排,殫精竭力並不一定就能把睢國的繁榮昌盛持續下去。長久的幹旱,膨脹的人口嚴重影響了睢國的穩定。不安分的土溪和金龍部族又開始蠢蠢欲動,特別是這兩個部族裏的後生仔們,骨子裏流淌著的強盜本性鼓動著他們在百無聊賴又欠缺美食美酒的日子裏遊蕩到其他部族的小島上幹他們父輩年輕時候幹過的那些齷齪事情。惹得其他部族時常跑到拉根的月亮船上來訴苦,讓大王頭疼不已。
拉根王時常對拉浪感慨,治理一個王國就如同一艘孤獨的船航行在未知的水麵一樣,萬千小心也難免會碰到淹沒在水麵下的礁石,或者遇到料想不到的狂風暴雨,隨時都能讓人葬身水底。而現在,這種危險仿佛越來越近,讓拉根王緊鎖眉頭。
“阿爸,”拉浪在門口出現,“吉信和石海頭領到了。”
兩個魁梧的身影同時走進了議事廳,偏胖一點的吉信快走一步來到拉根王麵前深深鞠躬,“大王,請寬恕吉昌年幼無知,冒犯了王子。”
“先坐下吧。”拉根隨意揮了揮手。
皮膚黝黑的石海緊跟著對大王鞠躬,接著又對拉浪行禮,“大王,王子,是我管教無方,請責罰。”拉根王也給了他與吉信同等的待遇。
緊接著急匆匆趕來的是個頭矮小的普蓋,或許是走得匆忙,也或許是臨來的時候灌了幾口竹酒,這個嗜酒如命而又發福的中年人滿麵紅光,他把地板踩得咚咚響,像是隨身帶著一麵小銅鼓。
“大王,”普蓋的頭幾乎要彎到了膝蓋上,“請大王恕罪,我來晚了。”
拉根麵帶著微笑,“不晚,還有比你更晚的。”
正說著,土溪和金龍兩位頭領一前一後後走了進來,麵無表情地給拉根鞠躬之後各自黑著臉坐到了石桌的對麵。
等大家都落座完畢,拉根王才緩緩開口,“想來眾頭領都知道今天要商議的事了吧。”
吉信部族的財富讓不少人眼紅,其中就包括了金龍頭領。吉信家靠著販運各種物資成了最富有的部族,而作為護衛商船的金龍部族卻沒撈到多大好處,每次航行歸來,不管吉信部族賺了多少,也隻會按照航行前的約定給金龍一定量的報酬,就像打發奴仆一樣,想到這一點,金龍頭領就覺得窩火,他斜著眼睛瞅著吉信,“這麼重的罪還商議什麼?按照祖製律法,該打就打,該殺就殺該。”
走南闖北的吉信頭領可不會任人讓人潑髒水,更何況潑這盆髒水的是他最看不起的整天隻會舞刀弄槍的金龍,不過多年來在水上貿易中與形形色色人打交道養成的涵養讓吉信說起話來顯得文明多了,“金龍頭領說得對極了,我兒子吉昌冒犯了王子,已經被關入了水牢,該怎麼懲罰大王自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