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大的汗珠從都藍臉上滑落,他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安武,“王長子,何苦為難我呢?”
“為難?都藍大叔,這是從何說起?”安武十分不解地說道,“不過是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開口說幾句話而已,有這麼困難嗎?”
“若是能說,不用王長子下問我早就說了,”都藍苦著臉,“大王有令,任何人不能談論與王長子生母有關的事。大王若是知道你是從我這裏得知了……”都藍感覺後背都在發涼,“違背大王命令的下場,王長子應該是知曉的,求王長子放過我吧。”
“唉,我本以為,你是我最可信賴的都藍大叔,”安武的眼神裏充滿了悲哀,“其實,你也與別人一樣。”
安武悲傷的神情讓都藍心中一顫,他雖然現在對安武一口一個王長子,並且一言一行都謹遵尊卑,但多年的陪伴早已有了猶如親情般的感情存在,看到安武為自己的來曆長籲短歎,都藍又怎能不憂心。
“王長子,若是要都藍開口說也行,但是必須答應都藍的條件。”都藍咬咬牙決定豁出去了。
“你說。”安武對都藍的轉變似乎並不感到吃驚。
都藍翻身跪下,“請王長子答應免去都藍所有職位,讓都藍攜家小歸隱山林。”
“都藍大叔,一定要這樣的話,我寧可不知道也罷。”安武立即把都藍扶了起來,“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你就當我從來沒有問過,來,喝酒。”
都藍雙手接過了安武遞過來的酒碗,“我不能像那些後生仔一樣隨著王長子東征西伐,幫不了你建功立業,今天把王長子想知道的都說出來,了了你的心願,也請王長子務必答應我的請求。”都藍端著酒碗,等待王長子的應允。
看到安武無聲地點點頭,都藍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多謝王長子成全。”
放下酒碗,都藍鼓起勇氣直視著安武,“王長子的生母是龍女”
“龍女?”這回輪到安武驚訝了。安武的眼前不禁浮現出曾經出現在夢中的中年女子。
“唉,孽緣啊!”都藍長歎了一聲,打斷了安武的回想,“這樁婚事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一段孽緣。”
都藍又灌下了一碗酒,衝開了話匣子,“那一年,森多鬧旱災,寨子前的小河幹得像裂開的嘴,大王就召集了寨子裏所有的年輕後生到處打井,哦,那時候還不是大王,是頭領。”都藍急忙糾正,安武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誰也沒打過井,就這裏挖一個坑,那裏挖一個坑,把田地都挖成了篩子也沒打出一口井來,頭領急得眼睛都紅了,看誰都像要吃人的樣子,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都藍回想起當時盤果王的樣子,現在都有些害怕。
“不是有海子嗎?”安武知道海子一年四季從不斷流。
“王長子別著急嘛!”沉浸在回憶中的都藍對於安武的打斷稍有些意見。
“好,好,你接著說,慢慢說。”安武知趣地閉上了嘴。
“不知道從哪裏來了個身穿青色長裙的女子,徑直走到了頭領麵前,開口就說,你們這樣打井,一輩子都別想打出水來。”都藍臉上不禁浮起了笑容,“那就是你的阿媽了,誰也不認識她,頭領聽到她這麼說眉毛立得像兩把刀一樣,我們都覺得這個女子要遭殃了,沒想到頭領卻問她,你知道怎麼打出水來嗎?”
都藍說得口幹了,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這個女子,也就是你阿媽拉著頭領就走,說來也怪,頭領竟然聽話得像個孩子一樣跟著你阿媽就走了,走了很遠,你阿媽忽然站住了說,就往這裏打下去,保準有水,頭領二話不說掄起鋤頭就開始挖,所有的後生仔都趕緊地上去幫忙,挖了有一人多深還沒見到水,頭領抬頭看看你阿媽像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睛又埋頭繼續挖,挖了有兩個人那麼深還是沒見到水,我們都懷疑你阿媽是不是在故意捉弄我們了,可是看看頭領還埋著頭挖也隻有跟著繼續幹。”
都藍完全進入了那個令人難忘的場景,安武也深深吸引住了,“幾百個人從天亮挖到天黑,地上被我們挖出了一個像漏鬥一樣巨大的坑洞,腳底下的土開始浸出了水,你阿媽在上麵叫,‘快上來,快上來。’我們就趕緊往上爬,等我們爬上來回頭一看,剛剛挖出的大坑已經全被水給淹沒了,那水還在不斷地往四周蔓延,就聽你阿媽大聲喊,‘快走吧,海來了。’我們就沒命地跑,頭領怕你阿媽跑不快,抱著你阿媽跑在最前頭,一直跑到跑不動了才停下來,轉過身就看見了現在你看見的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