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球鞋踩著斑駁的路麵,發出“踢踏踢踏”的響聲,巷子一旁落了雨的老樹,兀自的滴滴答答的淌著殘留的水滴。易和背著書包,獨自走在北京老城區的破舊胡同裏,前方卻是家的方向。
易和,十七歲,在北京市市重點高中免學費讀高一,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是鄰居家孤身一人的婆婆將她帶大,老人無親無故,兩人靠著一月800塊的低保維持生活。易和很爭氣,她一直拚了命的學習知識,全麵發展自己,成績穩穩的保持全市前三名。麵對北京城的繁華和家境富裕同學的奢侈,她從來一笑了之。她何嚐不愛衣食無憂,隨心所欲的生活?但她絕不會因為那脆弱的虛榮心撐什麼場麵,她最懂得窮人多苦,所以她隻有走學習這一條出路,才可能,不,是一定要讓婆婆過上富裕的生活。
轉過一個彎,那座熟悉的四合院就出現在眼前,易和輕快的邁上台階,在麵無表情的臉上揚起一個最燦爛的微笑,推開了那扇貼著褪色門神的木門。果然,婆婆已經做好飯菜,坐在門口的矮凳子上等著易和了。
“婆婆,我回來了。”易和開心的回東屋撂下書包,抽出一張試卷坐到婆婆對麵,“您看,這是數學的月測卷,我拿了年級第一。”
“嗯嗯,小和最厲害了,婆婆有你在身邊真好,快吃吧,飯菜要涼了。”婆婆接過試卷,笑的一臉幸福。
“嗯。”易和沒再多說什麼,低頭捧著碗吃飯,不覺間紅了眼眶。菜,隻是鹹煮白菜,飯,也隻是黏粥,她吃起來卻是格外的珍惜。看著婆婆和藹的笑臉,易和更加堅定了出人頭地的決心。
飯後,易和收拾了碗筷,把身體不好的婆婆扶上床躺下,便在床頭吹起了笛子,吹得是自己編的曲調,待到婆婆安靜的睡著,才抽身離去。
明天是周末,自己要去圖書館借書讀,想到這,易和苦笑了一聲,踱到鏡前站定,撩起碎發,露出遮住的白皙而明媚的容顏,再一次給自己一個燦爛的笑臉,“小和,你最堅強了。”說罷,又放下縷縷發絲,任其擋住臉龐,飛快的轉身回東屋忙活起了繁重的作業。
當易和奮筆疾書處理掉大部分作業後,夜,已經深了。初夏的夜晚,本應星光璀璨,可惜,這片天空竟是如此的昏暗。
易和仰倒在床上,努力呼吸著空氣,讓思緒盡情模糊,正在她半睡半醒之際,忽聞北屋傳來一陣咳嗽,緊接著是急促的呼吸。易和瞬時睡意全無,翻身下床飛奔到北屋婆婆的床旁,隻見婆婆麵色慘白,滿是溝壑的臉上浸滿了汗水。
易和慌了,她的婆婆何時得了哮喘自己卻絲毫不知道,她顫抖的伸出手為婆婆順氣,但根本沒用。情急之時,易和撥打了120,結果卻因為城區道路沒擴建,讓易和帶著病患到大路口。
易和恨恨的咬牙,轉身從櫃子抽屜裏取出兩張紅色鈔票,深深的看了一眼痛苦的婆婆,頭也不回的飛奔去最近的藥店。
夜晚的舊巷中,易和隻身一人瘋狂的奔跑著,下午的雨還未幹,地上坑坑窪窪的蓄著幾攤雨水,易和踩濕了鞋襪也沒有片刻的滯留,她隻是拚了命的狂奔,一出巷子,巷口的燈光和過往的車輛狠狠的刺著她的眼,她不會停留,婆婆等著自己去救。
不夜城的夜晚依舊車水馬龍,易和心裏別無他念,她失去婆婆,就失去了拚搏的理由。想到這,易和頭也不回的繼續狂奔,快步走過第一個燈崗後,她繼續奔跑著,誰料一輛輕跑逆行,與易和右邊的轎貨燈光對錯,瞬間將易和置於盲區之中,易和的頭腦已經不能運轉了,她就算跑也來不及了,那輛轎貨生生的撞在她身上,易和隻覺得頭痛欲裂,跌在了那輛輕跑前臉,而後滾落在冰涼潮濕的馬路上。
轎貨司機也覺得不對勁,便下車查看,見易和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嚇得瞬間沒了主意。輕跑上下來一個衣著光鮮,妖冶的女人,看著易和,惱怒的罵了句“真晦氣。”便提身上車離開。而那交貨司機也是個膽小怕事的,看見易和嘴唇翕動著冒血的模樣,也是慌張的上車,繞開易和的身體,飛馳而去。
此時此刻,雨又開始淩利的下,易和身邊的血水漸漸暈開,染紅了一片。易和絕望了,車輛來來往往,竟沒一個人願意為她停留。也罷,自己造成的事,就自己扛,隻不過這次丟了命罷了。隻是婆婆不知還好嗎?失去自己,還能堅持下去嗎?
易和將眼睛睜得很大,雨水混著自己的血順著額前的碎發流進眼睛,生疼。可是她再沒力氣抬手了,再沒力氣幫婆婆揉肩了,再沒力氣吹笛子了,也再沒力氣拿書寫字了。一切,都這樣隨著雨滴砸進了塵埃嗎……易和,不知道。
雨,越來越急了,點點都似針戳著易和的軀體,可是她卻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