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緖皇帝眼神再次冷厲了幾分,審視的目光落在蘇紫衣的額頭。
一道泛著膿的傷口,自蘇紫衣滑分的劉海中露了出來,如第三隻眼睛般帶著窺視靈魂的猙獰,這讓宏緖皇帝冰冷的眼裏升起一絲疑惑:“你會醫術?”
“是!”蘇紫衣很肯定的應聲道:“臣女臉上的傷,是為了讓臣女活下來,與命相比,這不過是張臉而已!”
聞言,宏緖皇帝眉頭挑了挑,微眯的雙眼在蘇紫衣身上掃了一圈,嘴角不易察覺的勾了一下便稍縱即逝,轉身邁步進了蘭香閣。
蘇紫衣跟著跪行至蘭香閣門前,緊貼著高高的門檻跪在門外。
宏緖皇帝背門而立,視線在無人看見的這一刻,含著濃的化不開的思念和悲痛,目光在每一樣東西上留連,像是在回憶這裏的一切,又像是害怕打破這記憶裏的美好,在一番垂目深歎後,落座在案幾前,隨手便拿起了那隻紫檀雕八尾鳳玉杯,把玩在手掌之間,視線卻飄至很遠:“繼續!”
“這裏的檀香味太重,與皇上龍體不易——”
“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宏緖皇帝直接打斷蘇紫衣的話,威嚴的聲音裏夾著一絲明顯的警告。
蘇紫衣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一刻自己已然沒了退路,跌入了皇家陰暗的漩渦,能不能自漩渦中安然身退,全在眼前這帝王的一念之間了,掃了眼那件藍色的舞衣,心裏隻有一句話——賭了!
“蘭妃娘娘喜歡滿屋子的檀香味,是因為蘭妃娘娘有狐臭!”直視宏緖皇帝越來越陰暗的目光,蘇紫衣心知宏緖皇帝是容不得任何人說蘭妃娘娘一個‘不’字的,緊忙快速的接著說道:“臣女隻是從娘娘穿過的衣服和用過的東西上做的判斷。”
見宏緖皇帝不語,蘇紫衣接著說道:“娘娘一定為此心焦不安,可為了皇室顏麵從不曾求過醫!”
選妃入宮是要經過極為苛刻的要求的,秀女身上連疤痕都不可以有,何況是狐臭,蘭妃能帶狐臭入宮,肯定離不開宏緖皇帝的原因,但卻不得不努力掩蓋狐臭。
蘇紫衣指了指那件藍色的舞衣,輕聲說道:“娘娘之所以特別鍾愛這件舞衣,是因為西域雪紡為了能染成藍色又能長時間定色,在染料裏加了迷迭香,而迷迭香剛好能抑製狐臭味。蘭妃娘娘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經常擦拭和服用迷迭香,蘭妃娘娘的紫檀鳳杯因經常接觸迷迭香使紫檀的顏色暗中透藍,而味道也多了些香甜味。”
宏緖皇帝不置可否的將手裏的紫檀鳳玉杯放回桌麵,提起茶壺往杯裏到了一杯水。
蘇紫衣凝眉看著這一幕,直到宏緖皇帝將紫檀鳳玉杯放回桌麵,又拿起白檀雕金龍杯,在杯中倒上茶水後端至嘴邊,蘇紫衣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皇上不能喝,這杯茶水,在這個屋子裏是有毒的!”蘇紫衣定定的看著宏緖皇帝手裏的白檀金龍杯。
宏緖皇帝看了看手裏的杯子,眼裏流淌出一種淒苦和愛憐交織的視線,端杯的手微微發抖,隨即端起玉杯仰頭一飲而盡。
蘇紫衣靜靜的看著宏緖皇帝的舉動,直到他將空了的白檀金龍杯放下,心裏突然就多了一份動容,為這個九五之尊的男人感到不甘和無奈,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會激起他什麼樣的反應……
“皇上經常這樣將兩個杯子注滿,如同娘娘在時一般對飲!”接觸到宏緖皇帝射過來的警告的視線,蘇紫衣仍舊一臉的淡然:“這兩個杯子雖然都有用過的痕跡,可是經過唾液的杯子,它的包漿就會不同,短時間內看不出來,可這麼多年皇上一直這麼做,這兩個杯子的顏色早就不同了!”
“早就不同了?”像是在喃喃自語般,宏緖皇帝低聲問道。
“是!皇上早就知道用這杯子,在這間屋子裏喝茶是有毒的,可皇上你仍堅持這麼做,是因為皇上以為這是蘭妃娘娘的意思,是蘭妃娘娘對皇上下的毒,所以即使蘭妃娘娘死了,皇上明知有毒——仍甘之如飴!”
宏緖皇帝視線一沉,仰頭靠在了椅背上,擰起的眉頭微微抽動,嘴角緊緊的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