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衣始終在周圍人的防備中看著那如落湯雞般的人,水流的衝刷讓他的頭發全部貼在身上和額頭,亂發擋住了他的臉,身上的盔甲凝結著未衝掉的血跡,腿幹之下浸泡在水裏,褲子如乞丐的衣服般成縷晃動在水麵上,他嘴裏喃喃的說了句什麼。
蘇紫衣沒聽清他說了什麼,甚至沒聽到他的聲音,可她卻在他展開雙臂時,雙目酸痛,狠狠的抽了一口氣,淚卻不知在什麼時候滑落:“段凜澈——”
“爺?”皓月驚訝的收回手裏的防備,一躍落了地,鬆開了攬住蘇紫衣的手臂。
蘇紫衣站在水裏,咬唇看著他,看著他的狼狽,他濕漉漉的亂發下溢滿心痛的雙眸,他張開的雙臂微微發抖,他的菱唇開開合合許久卻沒發出一絲聲音,隻能從他的唇形上看出他在喃喃的念著她的名字。
蘇紫衣隻邁前了一步,便被他快步上前擁在了懷裏,他胸前的盔甲很硬,擱的她很疼,卻讓她在這份疼痛中倍感安心,蘇紫衣環著他的腰,由著他將自己越收越緊,低頭將雙眼壓在那滾燙的盔甲上。
“敢問六皇子,皇上呢?”副都統邁前一步抱拳問道,三十多個麒麟衛麵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
段凜澈抬頭看向副都統,一手仍緊緊的擁著蘇紫衣,出口的聲音帶著一分冷意:“副都統現在保護的對象是我的皇子妃,你最好別忘了!至於父皇的安全自然由我來保護,沒安然交換之前,我皇子妃若有半分損傷,拿你麒麟衛陪葬!”
副都統仰頭看著段凜澈,片刻抱拳道:“六皇子妃手裏有皇上賜給的麒麟令牌,在下自當全力保護!”
蘇紫衣臉色一凝,李安然走時,是以皇上的名義將麒麟令交給的蘇紫衣,對於隻聽命於皇上的麒麟衛而言,隻有皇上賜給的麒麟令才有作用,否則它不過是一塊毫無意義的令牌。
“那就好!”段凜澈擁著蘇紫衣低聲道:“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
出了密道,眼前的一片灰燼,讓蘇紫衣不敢想象這裏曾經的富麗堂皇。
房梁坍塌、牆壁灰黑,地上一片水跡狼藉,不遠處一麵漆黑的牆前,半張龍椅歪斜的倒在幾個水桶旁。
“蘇紫衣——?”已經從牆壁上摘下來的段西広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著段凜澈自地道裏扶出來的身影,她不是走了嗎?她在這,那走的是誰?
無需多問,段西広便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裏,心中最大的懊悔便是沒聽聶輕舞將這個女人殺死,她若死了,也許今天會是另一種結局。
段西広趴在地上,肩頭挑著那把刺入鎖骨的劍,臉貼著地上的灰燼,側揚著頭看向走過來的段凜澈:“你早就接走了父皇?你打進皇宮就是為了這個女人?!”
明明將宏緒皇帝請出來,一切都迎刃而解,可他卻寧願率兵打進皇宮,隻為了眼前這個女人嗎?
居然和巴爾東已經趕了過來,段凜澈留下巴爾東在承乾宮善後,隨即拉著蘇紫衣邁步走出承乾宮,連個眼角都不曾給予趴伏在地上的段西広。
入了鳳曷宮宮門,蘇紫衣吃驚的看著同樣是一片灰燼的鳳曷宮,原有的雕欄畫棟此刻全被煙熏火燎代替,整個正殿都坍塌了下來,青石路上全都是水跡和碎石,蘇紫衣不由的驚問道:“這是怎麼了?”
薛貴妃站在廢墟前,一身紫色的宮裝羅裙,外罩一件同色的滾金絲繡蝠披風,伸手扶了扶一絲不苟的發髻,臉上雖仍是一臉的病態蒼白,可神色中哪有半點劫後餘生的驚慌。
薛貴妃拉著段千黎,指著正殿的回廊邊道:“這邊,本宮要個金色的觀音送子圖,記住,本宮隻喜歡‘金’色的,而且是梁安師親自雕刻的,還有那裏——蓮花池要擴建一下,最好養幾條紫錦綿鯉。”
段千黎苦著臉看向那完好無損的蓮花池:“貴妃娘娘,千黎沒燒你的蓮花池吧?!”
薛貴妃轉頭看向段千黎,捂嘴虛弱的咳了兩聲:“被煙熏過的,本妃也不願要,本妃身子不好,受不了煙熏味!”
段千黎咬了咬牙,不明白自己差哪了,竟然被發現,還給拉來做了金主,重建這整個鳳曷宮:“行,都換了!但是六哥回來,娘娘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