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看著雷靖宇,抬起頭,明明身體裏流失了那麼多的鮮血,將衣服都浸濕了,隨時都會因為失血過度而暈過去,可是他的眼睛是那樣晶亮晶亮的,根本不像快要暈倒的人。
他的眼睛是那樣炙熱,那樣充滿了盼望。
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手上的手機上麵。
“少爺,錄音,錄音……”他喘著氣說,“袁小欣和雷信的……錄音……請您一定要聽,要聽……少夫人,少夫人……”
他喘著氣,掙紮著推開旁邊醫生扶住他的手,激動地對雷靖宇說:“少夫人是冤枉的……求求您,聽完它……”
雷靖宇完全被他震驚住了,下意識地就接過了他手中的手機,在他炙熱的目光中按下了收聽錄音的按鍵。
“你行了行了,老是把這些話掛在嘴上……”一把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淫邪味道的男人聲音從手機的播放器中傳出來,是那樣的耳熟。
是……雷信的聲音!
雷靖宇怔了一怔,瞬間眯細了黑瞳,目光裏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
然而,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頭!
小然看到他在聽那錄音,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放鬆的微笑——他所做的,就是為了這一刻啊!
知道少夫人的不白之冤一定會洗清,少爺一定會知道自己是錯怪了她之後,小然放心了。
他一放鬆下來,那一口撐著的氣就泄了出來,頓時腿一軟,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苦笑。
醫生和護士紛紛上來要扶他,他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
他咳了一聲,一口鮮血由他的咳嗽聲而吐了出來。
“我隻是想,想看看她……”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沒有稱呼明曉若為“少夫人”,而是用平語稱呼她為“她”——也恐怕是最後一次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明曉若的病房前,保鏢看著他渾身浴血卻目光堅定的樣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不由自主地就讓開了一條路。
小然慢慢地走到了明曉若的病床前。
每走一步,他都走得無比艱難。
每走一步,他都感覺到生命從身體裏的流逝。
每走一步,他都感覺到鮮血和他的生氣一起流淌出來。
他知道,他無法救了……
可是,他隻是想再最後看她一眼。
他知道他配不上她,他知道她如同雲端上的仙女一樣,他知道她的身份與他懸殊得有多厲害,他也知道,她可能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她永遠都不知道,有一個傻傻的男孩子,偷偷地喜歡著她,將她當成了心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也許,她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更不可能知道:為了她,他幾乎流盡了身上的鮮血。
可是,沒關係的呀!
他為了她,做什麼都願意的,都是心甘情願的,不管她知不知道,隻要是為了她好,他都無怨無悔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床前,看著床上纖弱的人兒,沾上了殷紅血跡的年輕英俊臉龐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
這笑容是這樣天真,這樣單純,這樣滿足——
他已經、已經很知足了。
看著她靜靜宛如沉睡般的秀麗容顏,她雪白晶瑩的臉龐在陽光下淡淡的散發著美玉一般柔潤的光澤,一點都不像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的植物人。
他看著她,看著她烏黑柔順的秀發,看著她秀麗如畫的臉龐,年輕的臉龐就這樣露出了滿足而幸福的微笑。
然後,他的所有力氣都用盡了。
“撲通”一聲,他跪倒在了她的床邊。
“少夫人……希望您,希望您醒來……希望您……希望您記得我,我是小然……”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羞澀的微笑。
那是一個天真單純的男孩子所有最純真的感情奉獻在他喜歡的人麵前,所露出的表情。
他慢慢地將手再次伸到懷裏,攥緊了那個染著鮮血的紅色小袋子,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卻再也一動不動了。
保鏢怔了怔,慢慢地走過去,將他手裏的那個紅色的裝簽文的小袋子拿了出來。
他很尊重的看了小然一眼,然後慢慢地拿出了那個紅色的小袋子。
他想知道:那裏麵裝的究竟是什麼?
被鮮血浸透了,早已經分不清是本來的大紅色,還是血跡染紅的小袋子打開了。
保鏢呆住了——
那裏,那裏隻不過是裝著一根頭發而已。
長長的、烏黑的、柔韌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