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跟著出行見識了不少,但到底還是自己出來轉著鬆緩自由一些,胤祚見皇上跟前也無事,要帶著恩和娘幾個出來:“先去夫子廟吃江寧的小吃,然後再去莫愁湖劃船!”
五斤抱著胤祚的腿:“吃什麼?吃什麼?”
胤祚笑著抱起五斤和桃子,坐在外頭等恩和換衣裳:“五香茶葉蛋,豆腐腦,鴛鴦燒餅,翡翠包,桂花糖山芋,蜜汁藕,熏魚銀絲麵,千層油糕,開花饅頭,煮幹絲,多的是,端看你們兩個想吃哪一個。”
五斤聽的都流了口水,桃子好奇的問:“阿瑪怎麼知道?”胤祚笑著向女兒解釋:“書上這些東西都有記載,阿瑪看過自然便知道了。”
正說著,恩和換好衣裳走了出來,做的是尋常人家的打扮,梳著兩把頭隻簪了兩朵絹花,穿著胭脂色琵琶襟小襖,係著秋香色馬麵羅裙,身上並無多餘首飾,天然去雕飾,清新出塵,又娟柔嫵媚。
胤祚怔了怔,又掩飾的咳了一聲:“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恩和掩嘴輕笑,接過了桃子:“我這身打扮可好?”
五斤在胤祚懷裏搶著回答:“娘,漂亮!”他到記性好,知道出來了要叫娘。恩和伸手摸了摸五斤的腦袋:“五斤今兒乖巧,一會可以多吃些喜歡的東西。”五斤喜的搖頭晃腦,被恩和一瞪,忙又在胤祚的懷裏乖乖趴好,胤祚到笑了:“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如今隻怕你。”
桃子一聽這話立馬摟住恩和的脖子,諂媚的笑:“桃子乖!”她大抵是害怕恩和也會像打五斤一樣打她。
恩和笑著親了親女兒的麵頰:“桃子這麼乖,娘那裏舍得打?”桃子抿著小嘴巴直笑。
一家四口也沒有帶隨從,就像尋常百姓一樣在逛街,到是少有的輕鬆高興。夫子廟的小吃有地攤上擺的,也有店裏賣的,胤祚想著這又不是後世害怕有什麼地溝油之類的髒東西吃壞孩子,也想讓孩子體會體會不同的生活因此就帶著恩和娘幾個往地攤上去:“咱們也在這外頭吃吃東西,嚐嚐有什麼不一樣!”恩和少時雖然調皮但也確實沒有吃過這種地攤上的吃食,桃子和五斤更別說,見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挑著擔賣豆腐腦,跟前不少人在吃,便選了這一家,竟都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胤祚笑著道:“大爺,三碗豆腐腦!”大爺笑著答應:“好嘞,三碗豆腐腦,馬上就好!”
粗瓷碗是不能跟官窯裏出的東西比的,粗糙不說還有些泛黃,因為長時間的使用有的碗已經有了缺口,白嫩嫩的豆腐腦顫悠悠的待在碗裏,散發著最地道誘人的香味,三文錢一碗,比店裏便宜,量卻更多。恩和有些發怔的看著眼前的豆腐腦,看胤祚大口大口的吃的香甜,遲疑的道:“這個......”
胤祚抬頭看著恩和,忽的才想起,恩和雖說幼時過的不如意,但放在上一世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官二代,典型的白富美,要是願意飯都可以讓人喂進嘴裏的千金大小姐,根本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粗糙的東西,大抵也從來不知道碗還可以用的這麼破舊。
他溫和的笑了笑:“就是帶你來嚐嚐這味道,你不知道,最地道的小吃其實都在這地攤上,好吃的東西都是自己品出來的,嚐嚐吧。”
恩和還是有些遲疑,聽見一旁路過的孩子說話。
“娘,我也想吃碗豆腐腦。”
“好豆兒,那東西貴,娘回去給你做麵糊糊吃。”孩子隻有五歲的樣子,滿眼的寫著渴望,咬了咬手指,最終選擇跟母親乖乖離去。
恩和震驚的看著胤祚:“三紋錢......”也叫貴?她一頓飯不知道要吃掉多少兩銀子。
胤祚到覺得自己很能理解恩和的心情,就好比他才做六阿哥那會覺得十兩銀子是筆大數目一樣,對於恩和而言,三紋錢或許都算不上錢。
胤祚舀了一勺子喂給五斤,又給桃子喂了一勺子:“你先吃飯,等一會,我在帶你轉轉看看。”
恩和點了點頭,到底優雅的吃起了碗裏的豆腐腦。
熱鬧的大街上,胤祚一一指給恩和看:“你隻看見醫館裏進進出出的全是人,卻不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無錢治病去世,你隻看見糧店裏糧倉滿是糧食,卻不知一天有多少人是被餓死的,這個世上窮人之多完全超乎你的想象,我們一頓飯就能吃掉一個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銷,一件首飾就能救活不知道多少人命。”
一路上朝著莫愁湖走,胤祚說了不少,恩和顯得極其沉默,胤祚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沉重,便又道:“這也不是誰的錯,時代還沒有進步到保證每個人都吃飽穿暖。”
恩和歎息道:“以前總覺得自己不幸,如今聽聽看看才知道,我至少有命活著,至少能吃飽穿暖,便是再不幸又能到哪一步?想想便覺得自己以前還是不夠豁達不夠有見識,手裏握了那麼多錢的時候其實我從未想過要怎麼用,現在才突然覺得,可用之處實在太多了。”她突然覺得天高雲淡,世界及其寬廣,她所能看到的東西再不是眼前的狹小的地方,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想做什麼,人生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讓她覺得充實有意義過,讓她的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勃勃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