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黃昏領與換眼的事,就由我來跟母親說明吧。”
森羅大公的腦海中依稀還回蕩著兩天前那個夜晚,羅永夜在書房中跟他說的這最後一句話。
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他也不曉得自己這個大兒子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最後居然真的讓他說服了自己那個性格柔弱的母親,在驟然之間接受這兩件對她來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變故”級的大事。
畢竟,按照羅天相自己對妻子的了解來看,如果把這件事交給他這個木頭疙瘩來做的話,那是萬萬無法辦不到的。因為,就連他本人,在最初聽到羅永夜提出這個方案之時,都是堅決表示反對的,更別說是以此為基礎上再去說服另外一個會對此同樣持反對意見的人了。歸根到底,直到今天他都無法為自己的內心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去同意這件事。
即使再不容易,經過這兩天商量與爭吵之後,他們兩夫妻還是達成了共識,決定尊重羅永夜的意見,任由他一個人獨自前往黃昏領生活。
羅永夜所擔心預見的事,他們又何嚐不明白。
羅永夜身為羅家的大少爺,留在帝都羅家本家中固然可以通過森羅大公私下開小灶為他弄到大量的修煉資源,可是羅永夜一來既不是瞳師,二來就算他修煉得再勤奮艱辛也沒有成為瞳師的資質。因此,他根本沒有非留在帝都不可的理由,甚至留在帝都,還會讓他寸步難行,遭受無數人的白眼,就連如常的生活也無法得到。
羅天相很清楚,羅永夜那晚的誅心一言其實說得不無道理。說到底,他們夫婦多年以來強行把他留在帝都這個是非之地,完全是出於兩人身為父母的私心,保護欲與虧欠感。
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生活在一起;把無法生活自理的羅永夜放在自己雙目能及的地方,好讓自己可以隨時保護到他;還有希望能夠給予無法過上正常生活的他一些相應的補償,不想他受到任何歧視與委屈。
結果,到了今天他們都不曾詢問過羅永夜自身的意願,詢問他到底想不想留在帝都,與大家一起生活。
也許,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離開帝都,離開這個他注定無法融入的圈子,離開那些異樣的目光,才能讓他得到解放,得到他想要的生活。
正所謂,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如果當初他出生的時候,並沒有那舉世震驚的先天精神力飽和天賦引起所有人的矚目,而是維持在一個普通人的水平的話,即使他無法成為瞳師,無法成為羅家的繼承人,大概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自小到大受盡他人嘲諷和白眼,至少能作為一個普通世家核心子弟富足而無憂得生活下去吧。
主座上的森羅大公靜靜地聽著族老們討論的一個個諸如選定下月族中子弟曆練地點之類無關緊要的瑣碎議題,任由大議的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上麵,臉上的肌肉自然也不見一絲動靜。
雖說如今討論的這些廢話都並非在座這些人開展今天這個大議的目的,這隻不過是進入正題前的預熱與前奏。可森羅大公那鎮靜得反而有些詭異的態度,還是讓審議廳內包括羅天宏和羅天相自己派係在內的所有羅家的當權者都有些意外。
畢竟,這完全不符合以往他們對於羅天相那藏不住任何脾氣的耿直印象。又或者,這隻是老虎發威前的暴風雨前夕?
麵對這種古怪的局麵,心懷鬼胎的另外一派人大概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終所有人都不經意地把目光集中在坐在沉默的羅天相左近第一個位置的羅天宏那邊。
似乎在等待著他的指示。而這種時候,身為主心骨的他,也的確是應該做些什麼。
正好,當前的議題也討論結束了,到了需要提出下一個議題的時候。
按照羅家宗族大議的規定,凡族中小議題都不需要事事征求家主的意見,皆任憑其餘客卿長老與各堂長老商討即可,家主在旁聽過程中如有異議,可以隨時提出,如沒有則視為同意。而大議題則不同,每一個大議題,都需要當場征求家主的同意方能確定。也就是說,不論是同意還是否決,隻要遇上大議題,森羅大公都必須開口表決,無法以沉默蒙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