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一來到一醫院門前，他看了看那巨大的紅色的牌子，上麵刻著大熊市一醫院這幾個鮮紅的大字，莫名的，潭一覺得這幾個字極其刺眼。
他到旁邊的雜貨店買了一束花，一袋葡萄，就提著走進醫院。
這花是塑料的，模仿的大概是玫瑰花，可長得和鄉村裏死人時裝點的衰花也有點像，因為裏麵不隻有紅的紫的，也有白的。
潭一猶豫了半天才沒有把這花扔掉，左手拿花右手提葡萄地找到了姑媽的病房。
姑媽看到他來了顯的很高興，她連連招呼：“潭一來了啊，坐坐，哎，我這病啊，也真是折磨人，小寶他也實在是要上學走不開，這不，沒辦法找你來了，真是麻煩你了。”
潭一心想小寶上學走不開，我也要工作啊，而且還有莫叔呢，你自己親老公都不叫叫我這個侄子來，不過想想姑媽以前也從沒求過什麼，這次可能確實莫叔小寶都走不開吧。
潭一沒有多想，他到病房邊的凳子上坐下。這個病房有三個床位，分別是42、43、45，44大概太衰了醫院就自動避過了。42、43是兩個老爺爺，看起來都六七十歲了，他們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潭一，好像看著自己的後輩。
42床的爺爺看起來很消瘦，就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病人，他躺在床上，兩頰都凹進去，頭上稀稀疏疏地幾根頭發，正看著潭一笑著。
43床的是個富態的老人，身形看起來很壯實，肚子往前凸起，臉上是正常的老年紋路，看起來和藹可親。他正坐在床上準備吃飯，床上放了個小桌子，他也沒有陪人，飯應該是護工拿進來的，他就在那裏一口口吃。
吃了幾口，他放下筷子，就開口說話了：“小夥子，你很年輕啊”
潭一看這裏也沒有別人了，知道他是和自己說話，就答：“大爺，我今年28了。”
“哦，28啊，好年紀，好年紀，這麼好的身子骨，該是什麼都能抗。”
“你說什麼呢，什麼抗不抗的，小一啊，餓了吧，一樓食堂那裏有賣飯，送飯的護工都走了，我已經吃了，你吃你自己的就行。”老人話剛停，姑媽就迫不及待搶說了，潭一有點奇怪，姑媽好像在掩飾什麼一樣，但隨即又失笑，自己有時候就是喜歡想太多，太無聊了。
花被潭一擺在電視下麵的台子上，也就這裏可以擺花了，房間裏除了三張床，三個凳子，一個電視，一個大櫃子，一個廁所，幾個水龍頭，也實在沒什麼東西，一眼望得到底。
三個床的護欄都向上打著，這在這裏是有點奇怪的，護欄是睡覺防摔用的，然而白天還放著就會妨礙人的行動，下床很不方便。
潭一想我來都來了，也不好就這麼呆坐著，他站起來準備掰那護欄。
“姑媽，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不要！”姑媽卻大喊拒絕，聲音尖利，喊完她回過神來，聲音又變回以往的溫和：“潭一啊，我就不出去了，醫生說我剛做了手術，不能走動，最好在床上修養咧。”
潭一眉頭皺起，“手術？”
“姑媽你不是入院就做了手術嗎？膀胱取石，現在又做了什麼手術？莫叔知道嗎？”潭一皺著眉頭問，他想這該死的醫院不會是給姑媽亂做手術吧。
“哦，醫生說之前的石頭沒取幹淨，要重新取，你莫叔知道的。”姑媽，就是譚莉莉，她愣了一下才回答。
手術當然都要告知家屬的，潭莉莉眼裏淒苦，她忍不住抱怨了出來：“當初長結石時我就說不用看，不用看，等他自己排出來就好了，莫曉健他一定要我來，現在可好了，出……”姑媽的聲音突然就停了，好像被什麼噎住了一樣活生生卡住，她看了一眼潭一，有點後怕的彌補：“哎，一一啊，還是你好，莫曉健這個沒良心的，總說沒空不肯來照顧我……”姑媽好像說不下去了，就停了話。
潭一有些奇怪，姑媽和莫叔不是有名的伉儷情深嗎，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到了22歲法定年齡就結婚，然後幸福地得到了小寶，簡直算是模範夫妻了。這樣的模範夫妻也抵不過久病床前？姑媽還隻是膀胱結石這樣的小病，也隻住院一年而已。果然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事情似乎有點奇怪，應該說，從他進到這個醫院起，一切都挺奇怪的。一個膀胱結石導致的排尿不暢需要治上一年嗎？潭一以前想過學醫，但是最終沒有選擇這個專業，但他平時沒事也會去了解一些這方麵的事。即使他什麼也不懂，也知道這種小病住院一年是不正常的，不是這醫院在訛錢不讓人走吧？
潭一想了想，對姑媽說：“我給莫叔打個電話。”
潭莉莉的頭猛地抬起，“不，別給你莫叔打了吧，不用他過來了，不，我是說，他最近在接一個大單子，不好打擾他，要是那單子好了，以後小寶的學費都不用愁了。”潭莉莉勉強笑著說。
“原來是大單子啊”潭一也笑了笑，這姑父的生意當然不能打斷，不像自己隻是個小職員，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