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年(1 / 2)

我不曉得情是什麼。

我不曉得愛是什麼。

在我的世界裏,隻有滿目瘡痍的,無盡的關於欲望的折磨。

欲望是一樣可怕的東西。

當饑餓的時候,人會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取。物質的精神的,我都會用我的所有去換取,也許你會笑我沒有骨氣。一簞食,一豆羹,對我而言,已經是彌足的奢侈。知道嗎?我從一出生,眼睛裏看到的,耳朵裏聽到的,都是這種卑賤的、肮髒的、廉價的交換。

我終於在這種糾結不清的黑暗中長大,出落的如花美麗。我卻依舊隻能交換,換珠釵粉飾,換華衣美食。我是年王的奴隸,最卑賤淒慘的奴婢。

你能看見我手背上細碎的傷痕,那是年王用香燭燙上疤痕,我脖頸上深深的傷口,那是金步搖穿刺的結果,背上火紅的梅花烙印,就是忤逆年王的結果。

無論年王怎樣待我,我隻能卑微地微笑、媚寵,換取這亂世中彌足珍貴的生存。

我知道,年在很遙遠的時代,就是一種十分凶猛殘忍的怪獸,人人畏懼。現在的年,仍舊是一隻怪獸,隻不過他有了美麗神聖的外表,依舊靠淋漓的鮮血和新鮮的生命祭奠。人們卻早已被他美麗的外表蒙上雙眼,隻願意粉飾太平、恭敬謹慎地為年獻上祭品,過自己逍遙自在、利欲熏心的生活罷了。

真是自欺欺人。

我的養母是個奴隸,她在盛夏洪水泛濫的河邊撿到我,所以我叫漂流,沒有姓。娘生前總是嘮嘮叨叨地說我是個奇怪的孩子,從來不哭不鬧,十足小大人的摸樣。娘又說我的骨子裏有一股冷氣,冷得直逼心肺。

娘很愛我。但是卻沒有太多的能力保護我。主人家的孩子欺負我,娘隻能在背地裏摟者我偷偷地流淚。娘那時總是問:“疼嗎?”我隻能笑笑說:“不疼。”

還好,娘受苦的時間並不長,我十二歲那年,娘永遠地離開了這個她並不十分牽掛的世界,她死的時候,也沒有留下一句話。

記得那天,天一直下雨,張媽、趙媽還有幾個夥房馬廄的男仆抬著裹娘的草席,娘青色的手一直伸在外麵,輕輕得晃者,像一株草隨風飄搖,帶著冰冷的雨水。

我襤褸著衣裳,麻料的線頭在雨水的衝刷下濕淋淋地貼在我身上。娘在草席裏是不是一樣的難受?我遠遠地跟著那支送葬的隊伍。

雨下的大了,漫天漫天的雨幕垂落在茫茫的天際,腳下的道路變得十分泥濘,我不知道他們會把娘抬到哪裏去,所以深一腳、淺一腳的死命跟上。

到墳地的時候,雨停了。濕漉漉的頭發貼在我已經冷的麻木的臉頰,十分地難受。我已經餓了許多天,實在沒有哭的力氣了。大人們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留在娘的身邊。

娘被淺淺的埋著,我躺在那堆濕粘粘的泥中。

娘的懷抱依舊溫暖。

讓人懷戀。戰爭爆發了。

我們的國家與別人的國家打的一團糟。主人逃難去了。君王也發了瘋,把國家所有的美麗破壞殆盡,把一座古老的城池都燒成了灰炭。敵人進城了,又開始一輪新的瘋狂屠殺。

他們鐵的道理就是:隻有人的鮮血和生命之上,才能開出新的絕世奇葩!

也許是我命大吧!當許多和我同歲的孩子不幸死在殺戮或者饑餓時,我幸運、頑強地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