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遷都(2 / 2)

那老臣隻得叩謝了隆恩,一行濁淚落下,孤孤單單地走出了這森冷幽長的大殿。

殿外,我驚見他伸張手臂,做了一個深長呼吸,步伐矯健地消失在一片明媚的春光裏。

看著那如釋重負的背影,我不由得啞然失笑。

狡兔死,走狗烹。他老人家深諳這其中的道理。功成名就,隱身朝外,這是智者的做法。這大殿裏卻仍有許多人目光貪婪,想從皇夕那裏分一杯羹,卻不知皇夕早已在那權利中喂了至毒的毒藥。

遷都的事情經人一鬧,眾臣便知道了皇夕的心意。

在大臣們的齊聲讚成後,新的都城遷到了大丹的中心——雁地的鹹陽,與我的封地隔湖相望。

看來,皇夕還是‘放心不下’我這個弟弟!

宴會散後。

皇夕帶我回到我幼時居住的房屋。一切都沒有變,我的房間裏依舊滿是書籍、簡牘,東南角一張臥榻,兩把黑亮的檀木椅子,中間一張小幾,擺著兩隻茶杯,幽幽的冒著熱氣。

皇夕的俊臉上帶著笑意。

我端起一杯茶水,出神地看著牆中的一幅畫,兩個小兒在畫中快樂的逗著蛐蛐。

那是皇夕與我。

隻可惜物是人非。

我不由得歎息一聲,轉身要走。

此情此景。

我依舊無法麵對。

皇夕攔住我,他的目光陰鬱。“你還在恨我殺掉父王嗎?他們還在說我的壞話嗎?”

我輕輕地點頭,不想他再提及這個話題。

“你知道嗎?母親隻有我們兩個孩子。”皇夕淡淡道。

“揚之水,不束流兮。

終鮮兄弟,唯予與汝。

無信人之言,人實誆汝。”

我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東方未明,顛倒衣裳。

顛之倒之,自公召之。

哥哥,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哥哥。我現在是您的臣子,您是君王。您不要再提什麼兄弟之情了。我們的兄弟之情早在你弒父殺君的時候便蕩然無存了,您不必顧忌別人的壞話,您已經那樣做了。您是君王,我是臣子。就像您自稱的寡人,從今往後,您就隻能一個人,承受那孤寡、清高了!您若是需要微臣,您隻需要傳喚一聲。”

皇夕歎了口氣,回過頭,看著我的眼睛。

他麵如白玉,隻是消瘦不少,嘴唇的顏色暗淡,連陡峭的鼻梁也失色了許多。他的眼睛,深潭一般,憂傷的凝視著我,隱忍了不舍和悲傷的樣子。

整張臉看下來,似一個久病的天神一樣,光環脫落,美麗的黯然失色。

強悍的皇夕,為什麼變成這樣?

難道是他對弑父的悔恨嗎?

我不自覺地凝望著夕。

“請陛下保重龍體吧!”我微微歎氣。

夕點點頭,別過臉去,自言自語道:“母後在世的時候,總說你長得秀氣,我長得陽剛,前世定是天上的童子童女,我那時總是不服氣。”皇夕淡淡地微笑,似沉湎在過去的回憶裏。

久久地,才暗歎了一聲:“你下去罷。”

我沿著曲折的回廊慢慢踱步,回想我與夕簡陋但快樂的童年。父王母後,我們在一個四麵楚歌的國家裏平淡真誠的快樂著。

春天已經來到了,處處草長鶯飛,生機勃勃。

遠處,一個熟稔落寞的身影,莫名地吸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