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意卻好。趙合德笑靨如花。
隻是這裘衣太笨重了些。我說。
這才特別,不是著羅帶輕紗,舞出來一定別有韻致。趙合德倚在一棵梅樹上,開始清歌:
年年雪裏,常插梅花醉,挪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我選了一塊大些的空地,就在雪上舞起來,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變成了那個愁結雙眉的女詞人。
姐姐,到你了。趙合德笑著看我。我停了下來,唱道:
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不知醞藉幾多時,但見包藏無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幹愁不倚。要來小看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
趙合德的舞比起我的飄逸,更多的是凝重,緩緩而舞,更覺得愁緒迫人而來。
早梅有幸,風雪有幸,聆聽這些本應該在千年之後才由才女筆端和心裏流出來的絕唱。
趙合德的聲音越發純淨:
春到長門春草青,紅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舞,舞起千般傷心。她的餘音還在樹梢輕繞,我已經接住: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柳梢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
腳印點點,雪開始在她的腳底下變殘。
這個庭院深深我喜歡,我也來一曲。趙合德幹脆把裘衣脫了下來,掛在梅樹上,臉上暈紅,邊歌邊舞,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我也把裘衣脫下,成了一隻在雪中飛舞的燕子,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趙合德捧起一掬雪,碎玉般的雪從她的指縫中灑下,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樓楚館,雲間水遠。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
不等她唱完,我搶過後半闋,坐上客來,尊前酒滿,歌聲共水流雲斷。南枝可插,更須頻剪,莫待西樓,數聲羌管。
兩團火焰忽然向我們飛來。我和趙合德在翩躚之中接住,竟是我們的猩紅色的裘衣。
快穿上!熟悉的聲音。
我和趙合德停了下來,梅樹下站著漢成帝,我們共同的夫君,俊麵含笑,清眸帶嗔。
主上一直在偷看我們。趙合德嬌笑,穿上裘衣。
兩個小瘋子。漢成帝微微一笑,走過來,替我穿上衣服,一左一右地攬住我們,寵愛得不知如何是好,快跟我回殿,好好地喝上兩口酒,祛祛寒氣。
我們雙雙依在他的懷中,踏著雪,穿過一片片樹林。微微的溫馨,微微的幸福,有歌,有舞,有雪,有梅花,有極品男人,有酒,生活一直這麼下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