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0歲下崗，開始了廣告業務員的職業生涯。我的工友們，在那個年代，和我一樣“被社會所拋棄”，光榮地下崗了。但我們不等不靠，不在眼淚裏虛度光陰，各自依靠自己的努力，另起一行，打拚出一片新天地！
10.1擺小攤、賣藕湯
今天下午為項目去考察深圳一家知名的物業管理公司在武漢的分公司，工作完畢，時間還早，我便在繁華的六渡橋下了車，沿著那一間間熱鬧的門店悠閑地逛著，難得這麼晴好的天氣，給自己的心情放個假。
忽然一個人從我身邊走過，我立即認出是我原來工廠裏的一個姐妹。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正在匆忙中行走的她停下來，先是驚愕，稍後就認出我來。站在路邊我們無比親熱地聊了起來。
1997年那個夏天，工廠的工人全部下崗回家拿五十元生活費，從那年起，我們有十多年沒有見過麵。我拉著她的手，詢問她下崗後的生活情況。她告訴我：下崗後，她在私人的工廠打過工，後來就一直在六渡橋附近一個小巷子口，她擺了一個小攤子，她賣些點心、炒貨，她的男人在攤子旁邊架兩個小煤爐子、兩口鍋賣藕湯。除去交社保的錢，從早到晚他們夫婦守著攤子，僅僅隻夠生活。
在與她交談的過程中，我慢慢記起來她姓田，是原來點心車間的一名工人，娘家和婆家都住在六渡橋附近。年輕時，鄰居一個小夥子把她追到手，可娘家死活不同意，什麼陪嫁也沒給，婆家也正好不用破費，用武漢的話說：算是白撿到一個兒媳婦。她是個勤快能幹的女人，記得那時好多人都怕做季節活的時候到來，特別是八月十五中秋節，炎炎的熱天要在火爐邊上做月餅，要六對六的十二個小時倒班，可她總是喜歡那些加班的日子，因為可以多拿加班費。我的兒子與她的兒子同年，在廠裏一個托兒所裏呆過。所以對她我多有一些了解。
兒子快三歲時，那個曾經拚命追求她的男人到外地做事變了心，回來要與他離婚。當時我在工會負責女工工作，我與她一起到法院出庭。我憤怒地指責著那個負心的人，努力地為她爭回些利益。為了這個男人，從娘家她是淨身出走，離婚後她就是孤單一人。那時的工廠真好啊，就是工人們的衣食父母。我幫忙她在廠裏要了一間集體宿舍，房租、水電費都可以省了。孩子判給男人，她住在廠裏，孤單得很，隻要提起兒子，她就會傷心地哭泣。我隻有安慰，記得我還請她到我家裏去吃過飯。
她現在的男人姓方，也是我們廠裏的一名機修車間的工人，早些年妻子死於重病。於是就有人把他們倆撮合在一起。她曾問過我：“明姐，你覺得小方這人可以嗎？”我告訴她：“小方以前與我在一個車間，人是一個本份人，就是喜歡喝酒。”他家住在六渡橋熱鬧街麵的二樓，很小的一間房子，記得他父親去世時，我代表工會去他家慰問過。
現在，他們夫婦的小攤子就是在方家的樓下。小田執意要我去她的攤子上坐坐，於是我們邊談邊走向那小攤。遠遠地就看見方師傅站在攤前，我笑問：“你還認得我嗎？”他回到：“如何不認得，你是工會的明玲啊！”他興奮得有幾分得意地給旁邊一個攤子上的老太婆介紹：“你家看，她是我們廠原來工會的幹部，來看我們的。”此時，我心裏其實很不好受。
在攤子邊上有一個破藤椅，他們夫婦讓我坐，我沒有坐下。我不停地向他們打聽生意如何？藕湯賣多少錢一碗？餅幹和炒貨（就是瓜子之類的）在哪裏進貨？小田告訴我：“餅幹和炒貨是她在做，夏天和下雨天生意就差些。藕湯是小方在做，兩個人各負其責，各算各的成本。”因是在小方家的門前擺攤，她每月要交他四百元錢，幫他交養老保險費。她自己每月要交養老保險費五百多元。我問：“這攤位每月要收費麼？”她回到：“不收！我與城管的人吵，居委會把我的低保拿掉了！我總要生活嗬！低保那點錢哪裏夠呢？再說我總得有個事做啊！”生存大事，她的勇氣表現出來了！
我問到她那個與我兒子同年的兒子，說到兒子她臉上才有了些笑容，她說：兒子結婚了，自己在蘭州開了個維修電腦的小店，找了個當地的媳婦，回來結婚時，她給了兒子幾千元。她還悄悄地告訴我：“我自己還存了一萬多元，不能讓小方知道，他太喜歡喝酒了！你不知道嗬，我們以前老是吵嗬！現在才好些了。二婚也就是這樣了。”我說：“真不容易嗬，你自己要好好待自己啊！”她還告訴我：“明年三月，她就滿五十歲，就可以不用交養老保險費，開始拿退休工資了！”看她的眼裏，充滿著對明年三月的期盼！我應著她的話：“是嗬，明年就好了，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休息下了。”
想到包裏正好帶著相機，我提出給他們照相——就在他們的攤位前，我說以後不做了，還是個紀念。他們倆都說：“可以嗬，好多年沒有照相了！”我讓小田把身上的圍裙脫了，在六渡橋大街上見到她時，圍裙都還穿著的。我說你的這紅衣照相蠻漂亮的，小田不好意思地說：“減價時十元錢在六渡橋買的。”我仔細地看了下她的衣服，從領口可以看到，裏麵的毛衣都是質地很差的那種。我對小田說：“這麼多年，你還好不顯年齡，以後把頭發留長點，好看些。”她笑著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