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開始，突然刮起冷風，剛一入夜，竟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找徐媽要了把油紙傘，提了個小燈籠，沿著青石路朝慕緋雲那邊走去。
五年以來，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高興過。哪怕是這陰雨綿綿的天氣，也覺得自己眼前春光明媚，充滿無限希望。
記得莫離曾經和我說過，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亡，而是活著，卻充滿絕望。我當時並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現在我又重獲希望的時候，我便能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痛苦，什麼叫快樂。重獲希望的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快樂。
一路雀躍地來到慕緋雲的院子裏，守門的婢女見過我兩次。這一次我才一跨進來，她們就很自覺地幫我打開他的房門。
他今天並沒有躺在那張軟榻上。而是在書桌前，一身雪白的狐裘大衣曳地，兩鬢皓皓銀發手一根白色的玉簪束在腦後，修長瑩白的右手提筆畫著一副水墨丹青。
“夫人今天是一個人？來替我磨墨吧！”他頭也沒抬，一直專注著桌上的畫紙。
我懷疑他頭頂上跟長了眼睛似的，看都不看，就知道是誰來了？於是好奇地問道：“你連看也沒看我一眼，怎麼知道是我？”
“能來我這裏的，除了他，也隻有你！他的步伐沉而穩，而你則有些輕浮急燥，我不需眼觀，便知道是你了！”說罷，他微微抬頭朝我一笑。
真是個心細如塵的男人。我點頭表示了解，走到他身則，依他所言，替他磨墨，順便也看看他在畫什麼。
沒想到，他的畫筆竟如他的人一樣神奇，那副墨梅畫得意境高雅，氣韻生動，筆法氣勢張馳有度，絲毫不亞於那些名家的大作。
我正準備大肆地拍他一番馬屁，他突然歎息一聲，搖頭收筆，理了理潔白寬大的衣袖，如水的琉璃眼專注地看著我說道：“你也懂畫？”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是個很模糊的概念！什麼樣為懂？什麼樣又為不懂？
他的畫已經完成，可看著，卻總覺得像少了些什麼！他那聲歎息大意也是因為如此罷。其實他已經完全展現出梅花的清冷孤傲，我突然靈光一閃，拿起他的畫筆，在那傲梅下，添了兩片隨風凋零的花瓣，然後在上麵刷刷用我龍飛鳳舞的字跡在上麵題了字：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他本已轉身，聽見我提筆的聲音，轉頭朝我看過來。
畫已完成，我輕輕吹了吹未幹的墨跡，對他笑道：“公子不畏苦寒，等待的便是花開那一刻，但不要忘了，苦寒一過，這花也是會凋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