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四號,是李家第一批建立的幾個老號之一。
但是規模並不如後來的大鋪麵,就是比起另起爐灶的仁義堂也不及其三分之一。
在這烏眉鎮裏,也早已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一個烏黑的舊牌子,帶著暗金色的一個【肆】
並不淪落到門可羅雀的地步,一月七八千兩的收益不少了。
那些獨門秘方被印刷流傳出去,就等同是喪失了八成的競爭力。這也難怪。
可是也許是念及舊情也是籠絡人心。不論是不曾離去的夥計或者新招來的,工錢都不低
年節時候,總有點瓜果糕點的心意。所以不管是否真的感激,倒都還很樂意賣力氣。
何況東家是這麼個天仙人物,偶爾來鋪子,遠遠看上一眼,就覺得心亂跳的局促了。
門前掃地的夥計也不能免俗,所以在遠遠看到那草帽蓋住大半麵龐的女子,就局促的把不幹淨的布衣拍了又拍,紮了緊腰帶
兩隻手不知往哪裏放。
不過意料中的平靜過去,進門。不曾看他一眼,也不失望。甚至忘了叫聲東家。拎起掃帚就要繼續幹活。
卻看見東家身後不遠跟著兩個人,一老一少,那個老的還不時猥瑣盯著東家,和那年輕人說些什麼。
等到近了,那個叫王勝的雜役,不自覺挺直了本就佝僂一些的腰杆。
平日也見過糾纏來的紈絝,都是光鮮到讓自己不敢開口比較,隻能暗暗鄙夷,心裏還有那麼點說不清的嫉妒。
可是看著那布衣不比自己好的家夥身邊帶著個邋遢老頭,顯然讓家境並不好的他有自信自己可以打發。
那還算新的掃帚持在手中,立在李青黃和老頭對麵。有些攔路的意思。
那老頭斜眼咧嘴剛要說些什麼,李青黃伸手一拉,二人就從那雜役身旁繞過。
那個年紀很年輕一時不知怎麼就上來攔路的小子。
缺並沒有糾纏。
衝衝一瞥,就覺得那個青年俊秀到不怎麼像話的地步。
心下一股自卑,然後嘲笑或是自嘲的想到,一個小白臉又如何,橫豎都是和自己一樣的落魄人。
李青黃進門,按照吳袖柯吩咐直達後院庫房,或許是她吩咐了,所以櫃上人竟然也沒有阻攔。
隻是看著二人很好奇是何方神聖。
後院庫房中麻袋幾百上千袋,堆疊如山,藥味彌漫,很刺鼻。
李青黃身旁的邋遢老者卻是深深吸鼻子,像是老酒鬼遇上幾十年女兒紅。
一個大椅子上,吳姑娘安靜而坐,兩旁側列幾十人分立兩排。有老有少。
對著那些人開口道
“實在抱歉,這次運來的藥材......有些歉然的停頓,但是並不猶疑的繼續說道:“比起其它藥行貴了三分之二,所以價格也會上去,那麼生意不好是難免的。
但是我不愁,心安的很,至於有人前些日子自作主張進的藥材,燒了,一點不留。”
斬釘截鐵的溫淡。
一時底下錯雜私語,有的震驚莫名,有的義憤填膺,有的不知所措,有的年輕人已經在底下小聲唾罵吐口水。
吳袖柯眉頭一皺,手掌向下一壓,就已經是安靜一片,落針可聞了。
李青黃依舊是那樣溫和到幾乎沒脾氣的笑容,絮絮的輕聲說道
“我知道其實近幾年做藥材生意越加難了,可是講點良心終究是沒錯的
一句話到一半,底下已有鄙夷嘲諷氣出。
李青黃也不惱怒,隻是接著道:我知道,知道,你們多少人都認為我這個閉門讀書卻八年中不了一個舉人的家夥能懂什麼?”
“或者也有老人認為我這個在李家最落魄時候臨陣脫逃的家夥憑什麼來對李家漸漸起色一點的生意指手畫腳。恐怕我爺爺他老人家在天上喝酒時候都會氣的嗆到。”
說著話,不說幾個梗著脖子的老頭,就連李青黃自己想起記憶裏那醉的雙頰飛霞的爺爺,都神色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