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本來是一句玩笑話,卻讓文藺白皙的臉有些淡淡的紅暈,他迅速的轉過身子,走到馬旁,打開包袱取出兩條白色的毛巾,一條先給自己戴上了再轉過身子把另一條遞給她。
他的聲音在厚厚的毛巾下傳出:“帶上吧。”
她接過毛巾時,手不經意觸碰到他手指時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又迅速恢複正常,從他手裏拿過毛巾往臉上戴好。
文藺領她走進去,鋪天蓋地的臭味便兜頭兜臉撲來,腐爛的屍體成為天上盤旋著的大鳥的美食,黑色的灰塵夾紮著令人嘔吐的氣味迎著風亂舞,呼呼而過的風聲似鬼魅的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昔日繁華的城市如今卻變成這樣,讓兩人的心情鋪上了一層壓抑的窒息感。
明明還隻是暖暖的四月,落無雙的後背與額上卻冒出密密的細汗,嘴唇亦在毛巾下微微顫抖,這樣的慘景,比喻為人間地獄也不為過,她一個21世紀現代人,除了在電影看到過這樣的場景,哪裏有機會親眼目睹呢。
震驚,憐惜,悲痛,同情這些情緒一下子湧上喉嚨,她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生命在戰爭麵前仿佛如螻蟻一般的卑微存在,她心裏對戰爭這一個概念產生了極大的抗拒和厭惡。
她的失神在文藺的叫聲中喚醒:“無雙,別看。”
她麵前是一個沒了頭顱的屍體,四肢滿滿的都是一道道深深的刀口,那屍體微微敞開的衣服下,是開始腐爛的胸膛,但依稀可見胸膛上黑色的掌印,她認得,那是天鬥門的武功——花鬥拳。
文藺走上來牽住她,才發現她的手冰冷得沒有溫度,額前的水珠分不出是冷汗還是雨,一滴滴的沿著她蒼白的麵孔落下。
“他們說的沒錯,這的確是花鬥拳。”她的聲音也如她的手一樣,冷冷的,沒有溫度:“隻是,白雲鷹那老頭是頑皮沒人性了點,但是這種傷人不利己的蠢事他是絕對不會幹的,我實在想不出天鬥門做出這種通番賣國的事情來有什麼好處,有的隻是天下人的唾罵和指責。”
“你的意思是…”
“有人陷害。”她的目光緊緊的望住那道黑色的掌印,仿佛想要從那剜出幾個洞來:“可是,花鬥拳是天鬥門的秘籍武功,除了天鬥門掌門,護法和大弟子無人能修煉。”
“若真如你所說,是有人陷害,那這個人可為居心叵測,手段狠辣。”文藺的聲音輕輕地,卻句句分量擲地有聲:“因為天鬥門突然加入了蕭城的戰爭,讓大明國大敗,大失顏麵,誓要與晉國開戰奪回蕭城,天下諸國趁此亂也開始蠢蠢欲動,天鬥門是星鬥大陸第一門派,現在成為眾矢之的,其餘門派恨不得把天鬥門的人殺光,天鬥門若毀了,底下的門派便群龍無首,個個都想要爭奪這第一的稱號,到時候武林肯定免不了又是一場血腥的爭鬥,這樣一來,整個星鬥大陸將會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說到最後,沉穩如文藺也禁不住麵露難色,劍眉蹙起。布局的人城府極深,恐怖至極。蕭城的風如刀,如劍,如刺,吹得臉生疼,落無雙蹲在那具屍體旁,強忍心裏的不適,強迫著自己的眼睛看著那道腐爛皮肉上的掌印,黑得詭異,直擊心髒,她拿出一塊絲帕包住自己的手掌後,在屍體的掌印處附近揉捏,並無奇特的地方,她起身,猶不甘心的查看了幾具屍體,依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細雨漸漸停了下來,她漆黑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衣服也被沾濕,緊緊的粘著肌膚生出一層冷意,她坐在街道旁,靠著一根柱子無力的坐著,那些人做得天衣無縫,無跡可尋,她這一趟終究是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