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嫣紅,燈火闌珊。
兩位新人,對立而站。
“一拜天地。”那日蕭城,他義無反顧的追隨。
“二拜高堂。”那日晉國,四月八,他執起她的手跳花舞。
“夫妻對拜。”那日客棧,她決然轉身離去,徒留他一人與院中的梨花一樣凋零頹廢。
“送入洞房。”今日王府,她鳳冠霞披,換他轉身離去。
終於,一生已成定局。
一股腥甜在她喉中翻湧,她死死咬住下唇,黑白分明的瞳孔氤氳著一層朦朧的霧氣。
不能哭,絕不能哭。
春曉握著她顫抖的手時,才發現她的怪異。
落無雙哀求的聲音從喜帕下傳來:“春曉…”
春曉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王妃,奴婢送你進喜房吧,王爺那邊奴婢會回稟王妃一切安好的。”
落無雙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喉中卻溢出細小的嗚咽聲。
春曉攙扶著她:“奴婢隻當王妃是喜極而泣,旁人也隻當王妃是喜極而泣,可到底是不是,隻有王妃您自個才清楚,奴婢與王妃交個底吧,其實奴婢一開始並不喜歡您,也覺得您配不上王爺,可是經今日一事,奴婢切切實實的明白,您的確是王妃的不二人選,奴婢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覺得您眼裏透著那股倔強勁讓人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
“春曉…”她無言以對。
說話間,已到了主房,春曉輕輕的拍了她的手背,語氣柔和:“奴婢是苦命的人,您是富貴的人,王妃您還求什麼呢,王妃,好生歇息吧。”
她似有所懂的點了點頭,抬腳走進房間,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所有力氣抽盡,終於癱軟在地。
小龍龍從暗處飛來,半月形的瞳孔是濃濃的疼惜:“無雙…”
她抬起頭,淚珠子撲簌簌的掉下:“我隻哭一次,隻哭一次就好了,以後再也不會哭,所以就讓我痛痛快快的哭這一次…”
小龍龍心疼不已,走過去投入她的懷裏:“沒有人不許你哭,無雙,不用再這麼壓抑自己感情,你隻是一個人,一個有七情六欲的人。”
她不語,隻是一個勁的搖頭,炙熱的淚水滴落在喜慶的合歡花圖騰上,蕩漾出一串串水靈靈的淚花。
門外是無盡的歡聲笑語,門內卻是無盡的悲慟哭鳴。
一扇門,劃出兩個世界,一個世界裝著快樂,一個世界裝著眼淚。
明傲月醉醺醺回來的時候,落無雙已徑自取下了喜帕,和衣躺在了床上。
橙黃色的燭光落在清秀的臉龐上,顯得格外的安詳與平和。
仿佛是亂世塵囂下悄然綻放的一抹清麗,明傲月感到格外的舒心,他走向床榻,沿著床邊小心翼翼的坐下,漆黑的眸子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伸出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眼睛,鼻子,最後落到雙唇,燭光下,他描繪出她的輪廓,眉心眼角難得的露出了柔和,這柔和化去了他滿心的疲憊。
他微微一笑,低吟一句:“無雙顏貂卻成雙,背立無言似惆悵。”
窗外,月色化作輕紗紛飛,卷去三千憂愁,他洗去一身酒氣,和衣在她身旁沉沉睡去。
六月的天氣帶著粘稠的濕熱,伶仃的疏草在斑駁蛾地牆根下迤邐鑽出,天空下著毛毛細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碧綠潤圓的荷葉上,碗口大的花朵暗吐芳香,綠翳翳的葉子一片連著一片,撐起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色。
湖中的荷花如嬌羞的少女,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粉色花瓣上裹著的一顆顆水珠子正如落無雙手中的瑪瑙鏈子一般晶瑩剔透,她擱下手中價值不菲的鏈子,撫上自己整齊的發鬢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
連續一個星期來,明傲月不斷賜她各種珍貴的衣飾玩物,上至翡翠珍珠瑪瑙,下至人參鹿茸靈芝,他仿佛把整個星鬥大陸的寶物都收刮了來賜給她,每日下朝也必定是先回王府與她用了晚膳再去書房忙,晚了他便會在書房睡,若不晚就回房與她睡,卻是碰也不碰她,兩人相敬如賓,客氣至極。
春曉打斷了她的思緒:“王妃,這些飾物都是頂好的,王爺特地吩咐了先給王妃挑好了,剩下的再放進庫房裏存著。”
她的心思不在這些華麗的死物上:“王爺回來了嗎?”
春曉笑道:“快了,瞧著天色已經黑了一大半,王妃您瞧是不是要擺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