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很暈,眼皮很沉,身子很麻。淩蒼蒼勉力的睜開雙眼,無力的用手捶打著自己的頭部,支撐著從床上坐起身,掀開紅綃帳,四下仔細的打量著。
房間很大,一應紫檀木家具齊全,窗邊文案上一隻七彩琉璃細頸牡丹花瓶內插著幾支白色梅花,正含苞待放。地上是鋪的厚厚的毛毯,上麵用五色絲線繡著大朵大朵豔麗的牡丹花,踩上去軟軟的,竟是聽不到半點聲音。往前看時,觸目所及的都是絳紅色的輕紗帳,安靜的從屋頂一直垂到地上。窗子和門都是關的緊緊的,無風,紗帳紋絲不動。
淩蒼蒼慢慢的拂開那幾層紅紗帳,見屋內正中的銅盆內炭火燒的正旺,有幽幽暖香撲鼻而來,竟無端帶來幾分曖昧的氣息。
淩蒼蒼扶著一張紫檀木椅子,勉強支撐著站住,環顧著四周,心內冷笑道,看不出來這赤槿宮竟然對我如此重視,不但沒有將我關在牢內,反倒是給我安排了這麼一個奢華的房間。
但她忽然麵色一沉,窗邊的美人榻上,美人春睡海棠,白玉般精致的容顏,微微闔上的雙眼,卻是顧秋蝶。
難道是她怕我跑了,特地在外間床榻上看守著我?淩蒼蒼心中默默的想道。
但似乎也不對,她堂堂一個赤槿宮少宮主,這些瑣事,又怎會讓她身體力行?
而且,她這般警覺的人,又怎麼會自己站在這邊半天了她都沒有反應?
淩蒼蒼越想越可疑,霎時隻覺得這房間內無比怪異,她不安的四麵看看,偌大的房間內並無人影,隻有她跟尚在昏睡的顧秋蝶。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一切都過於安靜,安靜的似乎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是清晰可聞。但偏偏忽然銅盆裏的火炭發出劈啪的一聲響,倒嚇了她一大跳。淩蒼蒼緊緊的抿著唇,看著美人榻上仍舊沒醒的顧秋蝶,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慢慢的挪了過去。可即便她已經近到跟前,顧秋蝶依舊沒有半分反應。
她心內有些慌,暗自的想著,難道,她已經死了?想到這,無來由的覺得一陣害怕。她忙深吸一口氣,小心的用手拍打著顧秋蝶的臉頰,一邊輕聲的試探著喚她:“喂,喂。你醒醒。”
這般拍打一陣後,顧秋蝶終是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有些迷惘的看著她。
淩蒼蒼長籲一口氣,隻覺得胸腔內跳的很急的那顆心終於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這裏,不是赤槿宮?”淩蒼蒼試探著小心翼翼的問仍有些茫然的顧秋蝶。
顧秋蝶沒有回答,反倒是扶著頭慢慢的坐了起來,四下慢慢的打量著。
淩蒼蒼屏息靜氣的等著她的回答。也許,其實,不用她的回答,淩蒼蒼也知道答案了。
哪有人在自家醒了過來還會這樣四下打量的?
“你可知道,我們這是在哪裏?”淩蒼蒼繼續小心翼翼的再次問道。
顧秋蝶冷哼一聲,起身站起,在房間內各處走了一遭,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這才冷冷的道:“陵陰教。”
淩蒼蒼哦了一聲,之前一直懸著的那顆心反而放了下來。最起碼,知道自己現在是在什麼處境,總好過睜眼瞎。
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暈倒前的情形,不由的問顧秋蝶:“我記得那時明明是你挾持了我,怎麼一醒過來倒是在陵陰教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秋蝶輕哼,在桌旁坐了下來,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舉杯正要喝,又忽然放下。皺皺眉,將那杯茶水拿遠了些。
“你倒有時間來關心這些。難道對我們的處境你就這麼淡然?”
淩蒼蒼默默的垂下眼睛。其實,不淡然又能如何?這個房間裏安靜的讓人可怕,一切的一切擺設明明放在別處隻會會覺得是再尋常不過,可不知為何,現今放在這個房間裏就是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還好不是自己一個人,好歹還有個顧秋蝶在。有她在,最起碼,還有個說話的人,而不再是自己孤單一人。
淩蒼蒼實在是害怕一個人過那種獨處的日子了。那種日子,即便是在自己從小長大的梨花穀中,都會覺得不可忍耐。太安靜,安靜的整晚整晚的躺在床上聽著風呼嘯而過,無法入眠。
她害怕一個人獨處,她喜歡熱鬧,喜歡有人陪著。
她想起這一路上一直陪著自己的那個人了,眼前立刻便浮現出這些日子裏兩人相處的那些畫麵。置氣的時候也好,憤怒的時候也好,現在想來卻連那些都是甜蜜。
淩蒼蒼不由的唇角慢慢的上彎。原來,不知何時,那個人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都已經深深的刻入自己的腦中了麼?原來,自己早就已經習慣有他陪在身邊了麼?即便是每日受他那些言語方麵的打擊,被他氣的恨不能抓狂,可是,這段日子,自己依然會覺得幸福。
如果,如果楚長歌這時還在自己身邊,那她在哪都不會覺得怕了吧。有他在,心裏總是安寧祥和的,總覺得,即便有天大的事,有他在,總能輕易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