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偌大的房內兩扇雕花木門緊閉,連窗戶也是從外閉的緊緊的。隱約可見屋外空中有明月高懸,數顆寒星。窗外斜斜一支梅枝橫過,在窗紙上印下一道墨色陰影。偶有風過,那墨色陰影便顫巍巍的上下抖動著。
而此時,屋中的那張紫檀木桌上,白瓷底座的燭台上紅燭高燒,屋內的絳紅色輕紗在燭光中半明半暗,依舊靜靜的下垂著。顧秋蝶側躺在窗下的那張美人榻上,微微的闔著眼。就著那微弱的燭光,她臉上的神情看著不是很明顯。淩傲霜則是坐在桌旁,麵色晦暗,隻管盯著那跳躍的燭光發呆。
而淩蒼蒼卻是整個身體蜷縮在寬大的紫檀木椅內,左手環膝,右手緊握著,撐在膝蓋上,抵在唇邊,大拇指無意識的放在口中,偏著頭盯著那白瓷燭台底座上的青色蓮花花紋發呆,默默的啃了一會指甲。
忽然,她翻身下椅,走到窗邊的美人榻上坐下,對正在閉目養神的顧秋蝶道:“顧姐姐,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陵陰教教主,我總是覺得他有些奇怪。”
顧秋蝶聞言緩緩的睜開眼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在世人眼裏,魔教裏的人,有哪個不奇怪的?”
淩蒼蒼輕輕的點頭,確實如此。世人眼中,魔教中人無不凶殘,無不秉性奇特,又有幾個會是正常的?
她呆了呆,但立即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姐姐,我的意思是,我總覺得,這個獨孤如眉,應該跟我們長離宮有關。”
“哦?這是為何?”顧秋蝶一副不解的樣子望著她。
淩蒼蒼繼續啃指甲,猶豫著慢慢的道:“你看啊,白天我們和他才第一次見麵,可他認識我的紫鳳鞭不說,聽他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他跟我娘還比較熟悉。可能,可能還喜歡過我娘。要不然他為什麼那麼說我爹?”
而且,娘她最喜歡的花就是牡丹。這陵陰教中,觸目所及的景物裝飾都是牡丹為主,連那教主的衣服上,都繡著大朵豔麗的牡丹。
可這個喜好,以娘的性子,如果不是很親近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顧秋蝶仔細的回想了下獨孤如眉今天說的那些話,有些遲疑的道:“可這也不能說明他就跟長離宮有關啊。你娘她既然是前任長離宮聖女,江湖上認識她的人肯定也很多,自然老一輩的武林中人也有很多人見過紫鳳鞭。獨孤如眉認識你娘,或者說他喜歡你娘,也許隻是他曾經見過你娘,就對你娘上心了呢。這並不能說明他就是長離宮的人。”
“可他,可他說他見過荀芒神功。荀芒神功是長離宮的絕密武功,宮內一般的人都見不到,更何況是宮外的人?”
顧秋蝶嗤笑:“也許他是騙你的也不一定。他要不這麼說,如果你真的寫了一部假的荀芒神功給他了,他怎麼辦?”
淩蒼蒼不答,繼續啃著手指甲偏著頭想著這個問題。
她總覺得這個獨孤如眉跟長離宮有關。可要問她是為什麼,她又拿不出確切的證據來。
“我說,你真的看過荀芒神功?而且能真的全都寫出來?”顧秋蝶忽然又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碰了碰淩蒼蒼的胳膊,問她。
淩蒼蒼停止發愣,也不再咬指甲,轉而坐正了,斜側著身子看著顧秋蝶笑道:“顧姐姐,不會連這你也信吧?我這不是迫不得已,為了救那傻丫頭才胡扯的麼。那荀芒神功,你也知道的,我早就交給楚長歌了。你要是不信,大可以來搜我身看我身上有沒有。而我娘她也從來不讓我練那上麵的武功,我怎麼可能會寫個真的荀芒神功出來給那孤獨如眉呢。”
顧秋蝶輕哼,重又躺了下去,臉上的神情在晦暗的燭光下看不清楚:“你說的話,誰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哼,既然日間你答應了獨孤如眉用荀芒神功來換那丫頭的命,那獨孤如眉又當了真,這幾日之內你要是不寫出個荀芒神功出來,到時我們三人還不知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淩蒼蒼聞言卻是嘻嘻一笑,無奈的攤手道:“真到了那會,那我也沒辦法了。大不了他就將我們三個都殺了。不過黃泉路上有顧姐姐你陪著,我也不會覺得孤單啦。”
顧秋蝶鼻中輕哼一聲,慢慢的闔上了雙眼,轉了個身,不再理她。
而淩傲霜卻是低頭慢慢的走了過來,在淩蒼蒼對麵的那張椅子上坐下,先是低著頭,半晌抬頭看了顧秋蝶和淩蒼蒼一眼,又低了頭,期期艾艾的道:“今天,今天,謝謝你們。”
顧秋蝶別過了頭去,沒有說話。
淩蒼蒼盤著雙腿,手扶著下頜衝淩傲霜嗤笑:“難得你這個淩家大小姐還會說謝謝二字。”
她這一句話又挑起了淩傲霜的怒火,她霍地站了起來,正要說話,淩蒼蒼已是放下了撐著下頜的那隻手,衝著她擺手,先行道:“行了行了,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是幫我爹爹說話的份上,我也不會救你。你也用不著跟我說謝謝。咱倆算是兩清了,互不相欠。至於顧姐姐,她是看在你哥的麵子上才會幫你說話,你要是真的想感謝她,就跟她說說大哥受傷的情況現今如何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