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中午,本來你計劃回家吃飯的。你給母親打了電話,你能夠感覺電話那端母親的興奮。可是你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有同事邀請你一起吃飯。同事們隔三差五就要聚一次,你抹不開麵子,於是去了。你再一次給母親打電話,告訴她中午你不能回家吃飯了。你知道母親很失望,她喃喃自語地說,可是我都把菜買好了啊。你說晚上吧!晚上,我一定回家陪你吃飯。
飯局一直延續到下午兩點。吃完飯,同事們拉了你去歌廳唱歌。這是你與同事們難得的交流機會,你自然不會錯過。你們一直玩到黃昏,你終於再一次想起母親。你起身要走,這時候,你接到第二個電話。
是一位多日未見的老同學,他想請你吃飯。你說你想回家,你告訴他母親已經為你買好了菜。同學說就簡單聚一聚吧,咱們好久沒聚了……隻是吃頓飯,聊聊天,不會拖到很晚……吃完了,你再回家。你想了想,還是去了。你不想讓同學難堪,你知道他即將去一個很遠的城市打工,這可能是他臨走以前你們最後的一次相聚。你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感歎著時間的無情和生活的艱辛,你全然忘記了自己的母親。
直到你的電話再一次響起。
打來電話是你的上司,他要請你吃飯。這時你想起母親,忙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你可能得晚一會兒回去。母親說她已經做好了晚飯,正等著你回去。你說可是現在我得陪一位經理吃飯呢。母親說改天不行麼?你說改天怎麼行?他是經理啊!經理請我吃飯,是看得起我,並且,他肯定是有什麼在公司裏不方便說的話……您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然後你給你的老同學道歉,你說經理請吃,不能不去。老同學站起來握了你的手。我當然理解你。他說。
你趕去飯店和經理一起吃飯。奇怪的是經理並沒有什麼在公司裏不方便說的話要說給你聽,他請你吃飯,隻因他今天晚上有些煩躁。他不停地發著與你毫不相幹的牢騷,你靜靜地聽著,腦子裏卻想著另外的事情。那天你勸經理喝了很多酒,經理也勸你喝了很多酒。你們搖搖晃晃地從飯店裏出來,勾肩搭背,親如兄弟。盡管你知道,明天,當一覺醒來,經理還是威嚴的經理,你仍然是公司裏一個普通的小職員。
很晚了你才回家,家裏的燈依然亮著。你推開門,你吃了一驚,母親正坐在餐桌前打著盹兒。你驚動了她,她睜開眼睛,笑笑,起身,說,餓壞了吧?快吃點飯。母親去廚房將飯菜端過來,它們還是熱的。母親的腰弓得很深,母親滿頭白發,皺紋堆滿了臉。母親說她一直在等你回來,她把飯菜熱了又熱。
可是我已經吃過了啊。你說。
再吃點吧。母親指指滿桌子的菜,說,在外麵吃,吃不飽的……陪著我,再吃點。
其實你吃飽了。你真的很飽。可是那天,你還是拿起筷子,陪母親吃了幾口飯。你突然想起來已經很久沒有陪母親吃過飯了,盡管家離公司很近,盡管你不是很忙,可是你還是很少回來,更很少陪母親吃飯。
你總是陪著毫不相幹或者並不重要的他們吃飯,你的上司,你的同學,你的同事,你的朋友,你的上司的同學,你的同學的同事,你的朋友的朋友……卻惟獨,忽略了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