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穹青天外以東一百五十裏,有一座仙山,喚作夫夫山。夫夫山中有一處無淚崖,崖底仙氣騰升,碧海滾滾。而我便是這無淚崖上,一株修煉千年的曇花。飲朝暮露水,斂日月精華生長於仙境靈台之中。
天君七萬二千四百年,適逢天界每三億三千三百三十三年遇一次的洪荒逆流。無淚崖底的羈絆海海水暴漲,即將吞沒整個無淚崖。我一直都知道羈絆海海水的味道一向比天界任何的海水都鹹澀得多。但是當我真正嚐到它時,卻遠比我想象中更鹹更苦。海水還在無日無夜的抬升,我已被浸泡在海水裏七天七夜,奄奄一息,等待我的將是灰飛煙滅。
不知幸與不幸,也許是命不該絕,也許是今生我所受的劫難還不夠多,注定要我活下來去一一償還,至死方休。我被途徑無淚崖的西王母所救,帶回了瑤池讓青鳥姐姐照料。汲取了瑤池漿液,我幸而得以退換真身,出落人形。
王母念我無處可去,遂同意我留在瑤池,同青鳥姐姐一起侍奉於左右。春去秋來,我已伴在王母身邊二百年有餘。
西王母極愛我替她梳頭,常常當著青鳥姐姐的麵,抿著唇打趣我,“瑟瑟的手真是越來越巧了,將來嫁給誰就是誰的好福氣!”
我羞得臉通紅,將琉璃玉簪轉身塞到站在我身後直偷笑的青鳥姐姐手裏,嘴裏囁嚅:“笑吧笑吧,青鳥姐姐連你也笑話我。”我一言正辭,“反正我花瑟瑟這一輩子,是誰都不嫁的。我呀哪兒也不去,我隻賴在這瑤池仙宮,讓你們看夠一世的笑話!”
青鳥姐姐作驚訝狀,一麵幫王母戴玉簪,一麵口若懸河的跟王母暗遞眼神:“我隻怕姻緣這回事兒,瑟瑟你這朵小小的曇花兒縱使想躲也未必躲得了呢。”
我剛要反唇,就聽見西王母哈哈大笑起來,她戳了戳我的腦門兒,“小丫頭!在我這瑤池混久了,怎麼說起傻話來了。青鳥說的不錯,姻緣隻許天定!”
姻緣天定?
我有些木訥,王母走近我,無耐的歎一口氣:“瑟瑟,你已經很久沒回無淚崖了。自洪荒後這二百年,你雖然嘴上不提,可我也知道你時刻思念著那裏。去吧,去無淚崖看看,那裏才是曇花情根深種的地方……”
我不惑的點點頭,懵懂的目送她們離開。卻不曾想過,再次回到無淚崖時,竟會是我生命走向枯萎的前奏……
從我踏上無淚崖的第一寸土地開始,我就被一種神秘卻難以言明的哀傷情愫緊緊纏繞。它讓整個無淚崖陷入一片混沌和沉悶當中。這種奇異的現象,在洪荒發生之前,從來不曾有過。我印象中的無淚崖是歡笑,快樂的天地,絕非現在的淒婉。
我立在崖頂,腳下有羈絆海海水消退的痕跡。深深的呼吸些這裏的空氣,這曾是我的故鄉氣息。我卻毫無防備的咳嗽起來,將那些苦澀到令人難以忍受的氣體,悉數逼出體內。
我凝眉,恍然大悟。
無淚崖儼然是被一層瘴氣所纏繞,連這裏的空氣也受到了汙染。變得異常的苦澀。我雲袖一揮,拋灑下片片紛飛的曇花花瓣。花瓣宛若蛇形自羈絆海海麵盤旋而上,挾著一團白霧,落在我的腳下。
我在瑤池二百年,被尊奉為神。仙氣護體,豈會看不出無淚崖的悲傷就是來源於這團成精的白霧所釋放出的瘴氣。
我本想將它打個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那瘴氣精卻幻化成形,連連對我跪地求饒,“上神!上神!您饒了我吧,我是無辜的呀,這無淚崖的瘴氣雖是我放的,可是一切卻與我無關。”
我怒急反笑,“與你無關,難道還與我有關?”
不曾想瘴氣精竟然點了點頭。
我被攝住,取了我的紫藤神鞭出來:“大膽!你再敢胡說本上神定要將你元神盡毀!”
“小的不敢渾說,”瘴氣精開始隱隱啜泣起來,“上神若知曉這無淚崖和羈絆海的真正由來,便不會以為小的是在騙您。”
“無淚崖和羈絆海的真正由來?”我頓了頓,莫非還有隱情。於是,命令它,“快說!”
瘴氣精剛欲開口。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劃破無淚崖上空的渾濁瘴氣,閃電劈開一柱青天萬丈。又是轟隆隆幾聲,天雷滾動。瘴氣精驀地一聲慘叫,我還來不及抓緊它,它便被佛法金光驅散。彈指間消散在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