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六年,我假想過一千種、一萬種我跟老花爹重逢時,那雞凍人心的感人場麵。不過,我千算萬算,卻獨獨沒有算出這一種。我瞧見老花爹的第一眼,他仍舊穿著早朝後的那一身兒官服。看見我的眼神裏,猶豫中帶著點擔憂。
我愣在門外,來時路上原本預謀先來一個大大的擁抱,以慶賀我們倆父女六年後重聚,現在看見爹爹的眼神兒,也忽然張不開手了。
吉祥忽然嗬嗬笑起來,接話:“丞相大人,皇上體恤你們父女多年不見,今天難得聚一聚。就好好聊聊,奴才就先告退了。”
我衝著這個死奴才,狠狠的瞪了幾眼,聽見宮門闔上的聲音,才漸漸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中有溫熱的液體,在滾動:“老花爹!幾年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一個熊撲上去!
老花爹難得的肯乖乖被我抱著,以前我沒他高,要抱,也隻能抱住他一條腿兒。而且通常經驗都十分慘痛的被他一腳給踢開,仰天長歎:“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哪!”現在我跟老花爹一般高,抱著爹爹的感覺,可真真是不一樣的啊……
老花爹看著我,仔細的審視,臉上沒有半點喜悅。我好奇的望著他:“老花爹,你不會是還在生我的氣吧?當年,我真的沒有調戲易家那小子啦!”
我再一次申辯,雖然有點晚,不過這是事實!
我以為老花爹,會想從前一樣,指著我的鼻梁,大喝我:“孽子!你好歹也是一姑娘,怎麼就是沒有半點姑娘家的樣子!你想氣死你老子我是不是?”然後,一腳朝我飛來!
今天,老花爹卻出奇的安靜,望著我的眼睛裏,沾染上了許多難以言明的複雜思緒:“笑兒……真是我的笑兒嗎……”
我愣著,爹難道為國事操勞過度,莫非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我伸手,打算摸摸老花爹的額頭,幾年的光陰,我的老花爹確確實實已經老了。皺紋刻畫下了歲月的痕跡,我突然覺得自己大大忤逆不孝!
鼻頭莫名的發酸,我的聲音嘶啞起來:“老花爹,你你沒事吧?我是笑兒!最最最愛惹爹爹生氣的壞丫頭片子,你不信你捏捏我的臉!”
說著,我湊近了自己的臉,拉著老花爹的手,去揪我自己的臉,老花爹沒舍得下手,凝視我許久後,長長的歎息一聲:“一切果真是注定的……你……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回來呀……”
老花爹轉過臉去,不在看我,可是我卻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的眼角處,一條晶瑩的液體,悄然無聲的滑落過他的臉龐。
我的老花爹,竟然在哭!
我笑笑,縱使老花爹想我,也不用哭得這般傷心啊,我趕緊安慰他:“老花爹,你別這樣,以後笑兒再不離開爹爹了,我指定賴著爹爹一輩子!”
老花爹又是一聲歎息。
慢慢轉身看向我,語重心長的緩緩開口,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講起,良久,他說,“笑兒,爹爹不中用。怕是再也帶不走你了……”
我沒大聽明白。
老花爹繼續說,“六年前,阿爹千裏迢迢送你去碧玉山,隻是想讓我的笑兒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哪怕笑兒永遠再不能回到阿爹的身邊。可是,我終是沒料到,皇上他竟然會如此執著當年先皇在世時的一句戲言。派人將你從碧玉山帶回皇宮。”
老花爹的聲音,還在繼續,我卻開始不可遏製的渾身顫抖起來。
“先皇曾經戲言過‘你就是咱們赤梧國最吉祥的寶物,你一出世,便為久旱多年的國家帶來了一場春雨。’將來太子是要娶你為皇後的!隻有這樣,我們的國家才會更加興旺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