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車程過後,我終於是到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杭州。而我,也一並以為終於可以逃離一切。
其實,那時對於邵母,我多少是有些感激的。雖然她是葉豪的生母,一切的發生與她不無關係,可我對她也同樣是心存感激的,感激她在最後的時候幫我從那場困境裏逃離出來。那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會隨時死掉。而她也並未食言,在這邊將事事都為我安排的井然有序,包括那把鑰匙將要打開的那扇門,同樣有著她的良苦用心。隻是,當時我一心為逃避而來,並未去深想許多。
我下了車,迎接我的是一位如同劉媽一樣始終低垂著眼的人,她領我進屋,四下空蕩,冷冷清清,猶如我此時的心,冰冷的有些空洞。她帶我上樓,徑直來到我將要居住的房間,然後告訴我,她今後會照顧我的一切起居生活。我對她說了聲謝謝,她便不在多說什麼,退了出去。我的正前方,同樣有著一扇窗,我靠過去,目及之處,卻全然沒了當日的熟悉。
然後,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沒有在想起葉豪,也許,是我的潛意識裏不願記得他。我不知道,當他知道我已經不在的時候,會不會發瘋的到處找我?或者,總有一天他還是會找到這裏,將我捆綁著帶回葉家,還是那個房間,我將生生世世的被困在那裏?
對此,我不敢去想象,也同樣不願去想象。
隨後幾月,我去了杭州的許多地方,感受著這個城市的溫情,也感受著這個城市帶給我陌生。這裏,沒有人認識我,也不會有人在戳中我內心的隱痛,我就像是活在陽光下卻還要固執的將自己全副武裝的人,活得卑微,也活得小心。
我,好像還是曾經的那個我,卻早已與那個我,背道而馳。
隨後,我找了一份工作,開始試著慢慢的忘掉過去。隻是很多時候,我還是習慣性的選擇沉默。我每天按時上下班,總會固執的走著同一條路,然後某天突然清閑下來,便會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坐便是許久。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半年後,我遇上了胡楊。我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我居然會是在這裏遇上他,而且,還是在這樣令人不安的情況下。
我記得那是一個周末,閑來無事,我便想著一人去到某處,四處走走。我去了西湖,走在人群中,突然覺得自己也是那麼渺小。然後,在某個不經驗間,我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同樣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我怔了怔,回過頭去,便一眼見了他,立於人群,笑容溫厚。他幾步上前來問:“你怎麼在這裏?”
我還是望著他,好像他,一點也沒有改變。
他忍不住打趣道:“你不會還喜歡我吧?”
我一下回神,立馬收回眼對他道:“好久不見”。
他聳了一下肩,“是好久不見了,你現在過得好嗎?”然後他四下看去,奇怪道:“怎麼沒有看見你的老公,他沒有陪你來嗎?”
然後,我的心猛然一沉。就是在這一瞬,我記起了葉豪,記起了這位在法律上還是丈夫的人。原來忘記,並不容易。
我垂下眼,並不願過多的提起那個人,在我看來,那個人,已經徹底的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或許,他已經從我的臉上讀懂了什麼,連忙轉移話題道:“我是跟朋友一起來這裏旅遊的,真巧,居然遇到了你”。
我尷尬的笑了笑,問:“那你的朋友呢?”
“在那裏”他手指了一個方向,我順著望過去,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一個女子的身上,她背著寬鬆的包,手執相機,眉目認真的取著一幅幅西湖的美景。
“我女朋友”他接著道:“我給你介紹介紹”,然後他走過去,輕呢的攬過她,與她耳語了幾句,我便見她望過來的眼,清明透徹。她過來,笑著與我握過手,“你好,我是陳紅,胡楊的女朋友,聽他說,你們是大學的校友”。
我點了點頭,“我是陳默”。
她高興道:“很高興在這裏能夠遇見你”。然後,她像一隻乖順的貓,往胡楊的懷裏靠去,一臉的心滿意足。
他拍了拍她的肩,寵溺道:“好了好了,你在去多拍幾張,我想跟我老朋友多聊幾句”。
她馬上點頭應允,如同孩童,笑得毫無心機。
“你覺得她如何?”待她剛走,胡楊便問。
我愣了一下,淡淡道:“很不錯”。雖然個子不高,但五官清秀,細看之下,還算溫婉。
他低低的笑出了聲,“換作以前,我是絕不會找她做我女朋友的,甚至,連多看一眼也不會”,然後,我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他曾經的驕傲,和不可一世。
“那你……?”然後,我沒有在繼續問下去。
他還是輕笑,稍顯無奈,“可當你經曆過事情過後,你就會明白,其實你想要的並不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而是兩人相濡以沫的一生。她雖然不漂亮,但她聽話,會死心塌地的對我好,這樣就夠了,有沒有愛情都一樣,隻要我覺得她適合我就行”。他望過去,眼中好像隻容得下那個小小的她,好像事事與他,都已經釋然了。
而我呢?我不禁捫心自問,好像永遠也學不會釋然。
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肩,“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人一定要學會放下,隻有放下了,你才能重獲自由,而一味的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懂嗎?老同學”。
我不說話,而是別開了頭,內心一陣隱痛。曾經種種,讓我如何能夠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