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1 / 2)

宣寧侯家楊四奶奶,乃宜春侯毛家的旁支庶女。娘家說來亦是勳貴之後,實則早已敗落,占著個好姓,常人不敢隨意欺辱而已。算來真個要錢無錢、要權無權。家裏男丁一個個眠花宿柳、賭博鬥勝,略好點的人家都嫌棄。幸而生的有幾分姿色,叫人做媒,收了一千五百兩聘禮、許給了宣寧侯的四子做老婆。四爺雖說是庶出,畢竟是宣寧侯親生,也算尊貴。庶子老婆、進門就當娘,也不好說親。不然還輪不到她這個一根絲的嫁妝都沒有的庶女。

破落戶窮得狠了,眼裏便隻看得到一個錢字!探得玉娘有意,忙來報與她在承平公孟府做二太太的大姐知道。孟二太太比楊四奶奶略好半點,嫡出,有個舅家,出嫁能得幾份添妝。好不好,總比空手強。出身也要好看些,雖做的是填房,卻是二千兩嫁與嫡子,沒有庶子,隻前頭留下一正子嫡孫。可惜老公爺沒宣寧侯的本事,又死的早。姐妹兩個也說不清誰好誰醜,隻相互扶持,算是彼此撐腰。

孟二太太見她妹子一跳進門,倒唬了一下,笑罵:“怎底慌腳雞似的?你漢子升官啦?”

楊四奶奶看了看左右,她大姐會意,喚退丫頭仆婦,問道:“說吧。”

楊四奶奶方壓低聲音道:“上回我與你說的認了幹親的林家,可還記得?”

“廣寧衛很有錢,年下還送了你不少東西的那個?”

“正是!我見他家沒兒子,還當要招女婿,不曾想今日一早,竟正兒八經說要往外發嫁,頂好嫁到京裏來,托我說媒哩。我想:她家既無男丁,萬貫家私豈不都是她的?你何不弄了來做兒媳,好多著哩!我急忙忙趕來,怕別人聽了去,先提了親可就不好了!”

孟二太太先一喜,又一歎道:“別人不知,你也不知?我如何做的了主?自古後娘難為,你那邊盡是庶子還難以降服,我這個正經元配嫡子,親舅舅家看著哩!哪敢說這個去!我又沒的生!”

楊四奶奶搖頭笑道:“大姐此言差矣!便是他舅家問起來,你隻管問,既然疼外甥,你們打算拿多少銀錢與他日後分家了使!?誰家不知誰家?他們自顧不上,很不敢管你這邊。說句私房話,你們府上的銀錢,還不如我們家。到時分起家來,便是嫡出,又有幾個錢?沒有個有錢的兒媳婦,到時一家上下隻好吃西北風吧。有她在,她敢不奉養母親!”

孟二太太道:“你說的我何曾不知?可哥兒跟著老太太過活,我不好插言。”說著一抹淚道,“都怪我們那沒良心的爹,為了點子錢財妝奩,一個二個許與人不是填房便是庶子!我倒寧可窮些,也好過這裏外不是人的日子。哥兒叫老太太養的小姐兒似的金尊玉貴,讀的滿腹詩書,恐看不上商戶家的女兒。我怕還不曾張口,他們祖孫兩個就要先嫌我俗氣,我何苦討這個沒趣兒。”

娘家不爭氣,夫家沒地位,乃毛氏姐妹心中的痛。楊四奶奶是庶出,卻是孟二太太的母親自繈褓中養大,姐妹感情甚篤。哪知姐妹兩個都嫁的不好,又無生育,一個嫡母、一個繼母,竟無一個敢與兒子做回主。誰家媳婦不是憑當娘的選來?偏她兩個不行!礙著婆母的且還好說,礙著小妾的,真真……日子過的如泡在苦瓜汁裏一般!不堪回首!

孟二太太不甘,抓著楊四奶奶的手道:“我知你一心為我,隻是我如今的樣子,怕是辜負你一顆心了。我們老太太生怕我害了哥兒,防我如同防賊。莫說一個大活人,便是一口吃食也輕易送不到他口中。卻也不想想,我隻有一個兒子,還得靠他養老送終披麻戴孝,豈能不對他用心?”

楊四奶奶心下一動,道:“那林貞亦是後母,母女兩個看起來比親生的還好哩,想來是個性兒好、容易拿捏的。依我說,你隻管拿著有錢這一條兒,去跟姐夫吹風,我就不信他不動心!”承平公府,已有三四代未曾得過實權,不過是長大了胡亂買寫個同知千戶的虛職,連誥命都掙不上一個,還不如林俊呢!真要論起國法來,孟二太太見玉娘倒要行禮——玉娘有個誥命,她卻沒有,連用銀子砸出來的誥命都沒有!世道便是如此,千尊玉貴的宗女都讓叫價賣了,何況其它?何況他家是隻進不出的買賣,不信那混賬姐夫肯放著大肥肉不動嘴!

顯是孟二太太也想到了這一條,忙細問:“她家有多少銀子?”

楊四奶奶道:“今年往我家送的壽禮,少說有三四百兩。三節兩壽,你算算有多少?她家姐兒才十歲,今日頭上攢的便是頂好的雜寶點翠蝴蝶兒。從去年到今年,我留心看著,母女兩個的衣裳首飾竟無一件重樣的!今年又弄了聲雲母片兒,金銀兩色的,端得是富麗堂皇。聽說是特特挖出的礦產,細細磨了來,如今有錢都無處買去。我們侯爺要進上哩,但凡宮裏收下用了,滿天下盡要學。這一宗他家不知要賺多少。我瞧過了,裝在書房裏,亮亮堂堂的。哥兒不是愛看書作畫麼,你與他說時,別說銀啊錢啊的,且用這項勾著他!他一個孩子家家,懂甚?”說著歎氣,“聽說此物乃林俊為著她姐兒看書不傷眼睛弄來的,瞧瞧人家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