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而言,很多東西都是在失去了之後才懂得其珍貴。
換句話說,我從未像現在這一刻一般,如此懷念、想念、甚至思念名為電梯的偉大產物。
當烏雲遮蔽太陽,我終於成功地將最後一捆書從一樓的門口搬到了屋頂的欄杆旁,與此同時,我整個人都如同癱瘓了一般撲倒在了地上。
想死。
倒不如說我可能已經快死了。
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肌肉願意聽我的命令,它們全部都發出了“我不想動了”的叛變宣言。而且想必明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它們必定會用比現在更強烈的酸痛感來報複我吧。
一想到這,我心中頓時有些苦不堪言。
“唉……”
不過,在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後,我還是勉強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畢竟說到底,如果再不趕緊回學校的話,午睡時間可就要徹底結束了。雖說對我而言,睡不睡午覺其實並不怎麼影響下午的上課質量,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小憩一會兒的。
抱著這種念頭,我操縱著快要失去知覺的雙臂活動了一下,然後又扭了扭身子,最終便準備朝屋頂天台的出口走去。
可就在這時,一個如風鈴般好聽的聲音十分突兀地傳到了我的耳朵裏麵。
那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既澄澈又輕靈,好像在唱著什麼一樣。
忽遠忽近,如夢如幻。
而不知不覺之間,我便沉浸在了這沒有任何伴奏的純淨歌聲之中。
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此時就如同在渴求著什麼一般自己行動了起來。
我循著歌聲走去。
走到了屋頂水塔的麵前。
我下意識地順著水塔的階梯爬了上去。
而當我爬到了最頂端的地方並抬頭望去的時候——
我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在暗色調渲染的蒼穹之下,她就那麼突兀地站在那裏。
吹彈可破的白皙側臉,晶瑩剔透的明亮雙眸,纖細嬌小的柔弱身軀,以及——
那仿佛可以喚醒萬物般的澄澈歌聲。
她輕輕閉上了雙眼。
就好像屹立於星光璀璨的舞台上一般,盡情地用歌聲釋放著自己。
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她的所屬。
在那個瞬間,整個世界都是為了她而存在。
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歌曲的盛宴迎來終結,世界回歸了本來的樣子。
與此同時,我那心中始終緊繃著的神經,此刻也突然斷掉了,以至於我無意間發出了一絲沉重的呼吸聲。
“誰?”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氣息了吧,她突然有些驚慌地扭過頭看向了我的方向。
對此我也是一愣,然後同樣有些慌張了起來。不過,還沒等我說什麼,我的腳底就突然一打滑,整個人都從水塔上掉了下去。
“啊——!”
我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雖說高度並不算特別高,但痛感卻是無比劇烈的。
這時,水塔的上麵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喂?你沒事吧?”
我抬起頭,見水塔上麵那個人隻是瑟瑟發抖地露出一個小腦袋向下望過來,我當即苦笑著回答了她。
“沒……我沒事。”
對麵聞言後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直接順著階梯,小心翼翼地從水塔上麵爬了下來。而與此同時,我也一邊揉著屁股,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抱歉,我剛剛嚇到你了吧?”
對方才剛一落地,就立馬衝我一臉歉意地如此說道。
我當即搖了搖頭。
“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才對,畢竟是我先嚇到你了……”
然後,我們兩個人便相視一笑,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說起來,我突然覺得對方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有些眼熟,總感覺在哪裏看到過的樣子。而仔細打量了幾眼後,我才恍然大悟了起來。
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這簡單的設計以及質樸的風格,分明就是這所醫院的白色病號服。
誒?
也就是說,對方正在這裏住院?
不過看她年齡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居然也需要住院嗎?
想到這,我頓時有些忍不住想要問她,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隨便問別人這種事情不大禮貌,所以也就沒問出口。
而就在我陷入這種小糾結中的時候,對方突然打量了我幾眼,然後開口了。
“話說你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裏的?”
“啊?嗯……就剛剛。”
“剛剛?”
“嗯,應該是吧。”
其實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時候爬上去的,我隻知道,當自己回過神來的瞬間,就馬上因為慌張而不小心摔了下來。
聽了我有些模糊的回答後,對方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滿的神色,而是不在意地微笑了起來。
“這樣啊……不過我剛剛還真的被嚇了一跳呢。”
“……我也是。”
短暫的沉默過後,原本正眺望著遠方風景的她,就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飛快瞥了我幾眼,然後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