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
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曹雪芹《紅樓夢》
我是塊青石,千年後成妖,修成女體,待有形體的那一刻,我便要離開,那麼久的靜默,我已厭倦,我踏著早晨的露水,一步一步離開我已呆過千百年的青埂峰。
我去紅塵,去尋醫。
我的心,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疼痛,待化成形體,那疼痛依舊,我雙手捂住胸口,卻又更覺憋悶的慌,所以,我要醫治。
紅塵,和我想象的一樣,熱鬧,卻嘈雜。我奇怪,我素來呆在這青埂峰,為何如此熟悉這裏,可是,我顧不得奇怪。我匆匆的進入醫館,我說:“我來尋醫。”
想象中的醫術高明之人,皆是年老者,可是這間醫館的主人,卻隻有二十歲左右。他望了我一眼,禮貌道:“姑娘來這邊坐。”
我卻望著他,愣了神,他的眉宇間,顯現出他的憂心忡忡,那是為何?
“姑娘來這邊坐!”見我未答應,他又複說了遍,我才回神,坐下,伸出手,讓他把脈。而後,我看見他的神色變了,望著我的眼中盡是詫異,他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卻最終沒有半句聲響。
我耐著性子,望著他神色迅速的變化。很久,他落淚,說:“我愛你!”
我的心一下慌了,心底有成千上萬的聲音同時響起:“不,不能愛凡人,我們隻是妖孽,怎配得到情愛!”
於是,我搖頭,可望著他的臉,有種眷戀的感覺。可是我依舊清楚的說:“不,我不愛你!”
我混混沌沌的走出醫館,卻又止不住的回頭觀望,我是一塊石頭,是一個妖,愛為何物,我怎會知曉。
我隻是感到心痛,我遠遠的觀望,看著那小小的“醫”字心愈加疼痛。
我在這個小鎮落戶,我說我是因為心痛要醫治,所以不再離去,可是我亦知曉,這隻是我的自欺欺人。我隻是習慣不時的朝著那醫館望去,我不知曉,為何那隻我有著一麵之緣的男子為何如此堅定的說愛我。
我再次踏入那醫館的時候,不止隻他一人,還有了個清秀可人卻滿臉病容的女子,他帶著淡淡微笑向我解釋道:“這是舍妹——伊水。”
我頷首,坦然自若的笑:“我的心痛之症,你可能治好?”
他淡之又淡的笑裏有了淒然之色,他說:“旁人皆稱我為醫神,可是奈何我再努力,卻治不了舍妹的病。而你的病,我一樣的無能為力。”
我愣了下,問道:“為何?”
他卻不回答,隻是亦問我:“為何不讓我愛你?”
他朝著我走來,我一步步後退,即使是妖,卻張皇失措,說不出任何的話語。我不讓他愛我,是因為我不愛他,還是因為我不敢愛他。
我從青埂峰來,我本不該知曉男女之事,可待他說出“愛我”,我的心卻悸動的厲害,那些愛恨糾葛,我似乎早已熟悉,我似乎能看到我們在一起的甜蜜,卻亦能知曉最後的黯然神傷。可是即便我知曉一切,我便能夠拒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