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比利周──”
“我們隻喝過一杯咖啡。”
“他今天會再來。”尊尼肯定的說。
我乾了杯,自覺很醉了,但非常舒服,伸一個懶腰,靠在椅子上。
尊尼說:“你真是一個美人兒。”
我掩住麵孔笑。他沒有在我起床的時候看見我,現在當然不差,因為現在麵孔上搽了成擔的粉。隨便在街上拉個女人來,化個濃妝,穿件名家設計的晚裝,還不都是銷魂的美人兒。
我沒說什麼。
我想天天到這裏來,在這裏人們尊重我,不比在家裏,丈夫踩我當是垃圾。
“像你這樣的女人,應該被珍惜得如珠如寶。”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我感動了再講:“謝謝你,尊尼,謝謝你。”
〔有目共睹,何必謝?”他說。
我覺得他很有真實感,這裏的人比外頭的人可愛一百倍。
也許他們也隻是在晚上可愛,白天他們也一樣要鬥爭.一樣也有敵人。
這裏當然是完全與現實脫節的一個地方。
“今天我請客。”我說。
尊尼呼嘯:“今天莉莉請一個圈!”
大家圍上來道謝,我覺得很興奮。
幾時有人那麼重視過我?
現在有那麼多人圍住我,跟我說話、陪我笑、一起歡呼、一起喝酒,我還要求些什麼?
我與他們乾杯。
“歡迎莉莉到白天鵝!”
“歡迎成為我們一分子。”
有人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回頭。
“比利,”我有點高興,我像是與他相識已有二十年。
“看上去你彷佛很高興。”
“是,我是很高興。”
“不再緊張?”他問:“不再怕我算計你?”
我拍拍他的手,叫他包涵包涵。
他坐在我旁爆同我說:“在白天鵝,我們也有一套規則,你放心,盜亦有道,我們會對你很好。”
我相信。
有幾個女人向我投來豔羨的目光,我悠然自若。
醉了,真的醉了!
比利問我:“要不要出去喝咖啡?”
我搖:“我情願在這裏坐。”
“你今天是來等我的?”
我相心一相心:“不是。”
“不肯給我一點快樂?你這個女人。”
“在這裏,誰也不愁得不到快樂。”我說。
“是真的快樂嗎?”比利忽然問我。
“不能計較大多了,得過且過。”我並不致於醉得不省人事。
“我們出去走賺這裏大吵。”比利說。
“我覺得這裏吵得可愛。”我不肯動。
我與他來白天鵝各有目的,他是來選人,我是來趁熱鬧。
“我有話同你說。”比利說。
語氣已經是帶有命令氣氛,我很不悅,摔開他的手。
他頓時惱怒了,“出去!”
我抬起頭,“你說什麼?”
“我叫你出去!”他顯然也喝了不少。
我反唇相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又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他拉我起來,“我已經在你身上花了太多的時間。”
大家靜下來,看著他把我拉離座位。
我的酒醒了一半,睜大眼睛看牢這些一分鍾前還是友善的人。
剛在危急的時候,有人過來說:“放開她。”
比利周轉過頭去,“你又是誰?來管我的閑事!”
“我是她的丈夫。”
我一抬頭,驚喜交集,“學林!”真是他,真是我的丈夫。
隻聽得比利周冷笑一聲,“這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找妻子的丈夫,你別開玩笑了,我周比利看中的女人,有誰敢碰。”
“學林!”
“站在我身後。”學林說。
比利周忽然向學林撲過去,被學林敏捷的避過,跟著乘勝追擊,兩記拳頭打上他的麵孔,比利周的嘴角立刻滲出血來。他退到酒吧,喘息著要找武器,學林趁這個空檔,拉起我就走。
我跟著奔出馬路,跳上車子,學林立刻開動引擎,連闖幾個紅燈。
我喜極而泣:“學林。”
他歎口氣,把我擁在懷中,“是我不好。”
我說:“不,是我不好,你會原諒我嗎?”
“我要求你的原諒才真。”
我伏在他肩膀上飲泣。
“那種地方,不是你去的?”
我不出聲。
“那個周比利,是那一區著名的淫媒,手下控製了好些女人。”學林說:“你以為他是什麼人?”
我又打一個冷戰。
“有許多女人被他拍下照片影片,不得不聽命於他,你以為那種地方有好人?”
“你──你是怎麼及時趕到的?”
“我聽人說你來過這裏,叫傭人盯牢你……就這麼簡單。”
“你,你還關心我?”
“我們到底是夫妻,即使分手,你墮落了,於我有什麼益處?”
我靜下來。
“我想我們也應該談談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我頹然:“沒有得救了。”
他點點頭:“我們還是分手的好,至少兩個人都可以開始新生活。”
“我不要離婚。”
“你願意這樣子沉倫到底?離了婚可以冷靜下來。”
我搖:“我不甘心。”
“我是為你好,離不離婚,對我來說,根本已經不重要,但是你的生活那麼頹喪,看在我眼內,非常難過。”
“你還關心嗎?”
“關心?我如不關心,就不會險些兒給那個周比利打死了。”
我默然。
“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也許我們做朋友更好。”學林歎口氣,“分手之後,你有你自己的世界,可以找一份職業,重新讀書……有許多好的事等著你去做。”
“你令我想起吊死鬼勸替身上吊的故事,在繩圈裏看出去,前途多美好,於是替身上當了。”
“你真認為我想騙你離婚?”
我擁抱他:“不,學林,你說得對,再拖下去,我隻有拖死自己,我們分居吧。”
他也很唏噓。
他說:“人生下來就寂寞,總得靠自己,白天鵝酒吧內的怨婦如果不自救,沒有人能夠救她們。”
學林說:“我對不起你。”
“冰凍三超非一日之寒,你真相信我沒有錯?”
“無論將來如何,千萬不要回到白天鵝酒吧去。”
“不會,絕對不會。”
我們雙雙回到家中,恍如隔世。
終於要分手了,真是明智的選擇。
我們對坐艮久,學林鎮靜的聯絡律師。
“這幾天我們要好好的聚一聚。”學林說。
“學林,”我說:“分居後你會約會我嗎?”
“當然會。”他很訝異:“為什麼問?”
我哭了。
自救是多麼艱苦的一件事,但是我生命還很長,必須要這麼做,必須要離開白天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