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在家裏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陸清澤的信息。
幹脆跟忠叔交代了一聲，也過來了。
到了醫院看到眾人的神色，她才意識到，事情要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陸清澤看到蘇墨過來，先是皺了一下眉，而後就趕忙過去把她拉到了麵前。
“不是說讓你在家等著嗎？怎麼大晚上的又跑過來了？”
蘇墨看著手術室門口，“我不放心，怎麼樣了？裏邊是誰在搶救？”
陸清澤還沒有說話，那邊手術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柳依依被送了出來。
柳依依是醒著的，到外邊看到眾人的神色，她就伸手想去拉陳佳慧的手。
陳佳慧現在看到柳依依心情就複雜的厲害。
原本，她在聽說了柳依依之前因為陸子燁流過好幾次產以後，心裏其實是覺得挺對不起柳依依的。
畢竟這種事，受傷害的都是女孩子。
但是，後來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後，她心裏又堵的厲害。
說到底，這兩人都是自作孽，一個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一個……或許要讓自己的下半輩子在牢裏度過。
現在她能怎麼對他們？除了自己難過，她還能怎麼樣？
陳佳慧看了眼柳依依，見她臉白的像張紙一般，終究，沒舍得太過苛責。
不過是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可憐女人而已。
陳佳慧對推著柳依依的醫生擺了擺手，“麻煩，把她送回病房，好好照顧。”
醫生點了下頭，推著柳依依往病房走。
柳依依還想叫陳佳慧，但是，她看著陳佳慧那雙哭的有些發腫的眼，忽然間就住了口。
伸出的手，也縮了回去，最後安安靜靜的被推走了。
在路過蘇墨和陸清澤身邊的時候，柳依依看了蘇墨一眼，但是那一眼卻跟以往不同。
以往柳依依看到蘇墨的時候，眼中都是冒著火的。
而這一次，蘇墨卻覺得她眼中全是說不盡的悲涼。
蘇墨具體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看到柳依依的眼神隻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而等陸清澤給她講明了事情的真相以後。
蘇墨就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說，原本在很難懷孕的情況下懷上的孩子，就因為之前騙了媽，所以心虛的又被自己給折騰沒了？”
陸清澤點了點頭，蘇墨忍不住歎了口氣。
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現在也隻能說是，真的是造化弄人了。
而柳依依的心情，她沒有去多想，倒是陳佳慧那邊，她忍不住的心疼。
“哥跟嫂子都太可憐了。”
陸清澤看著那邊的陳佳慧和陸豐澤，也忍不住歎口氣，輕輕的在蘇墨的後背拍了拍。
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排解自己心裏的情緒。
手術還在繼續，陸清澤拉著蘇墨站到了邊上的牆角，低低跟她說著話。
其實，話題無外乎讓她不要操心，不要擔心，這邊的事情，他會處理。
蘇墨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握住了陸清澤的手。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手術室一直亮著的燈，才一下熄滅了。
眾人的心瞬間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樣？”
季淩夜一身綠色無菌手術服出現在樓道，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疲憊。
但是對上陸清澤的目光以後，他卻笑了下，對他點了下頭。
蘇墨能感覺到，陸清澤緊繃的身子猛的鬆了一下。
剛才安慰她的話語還在耳邊，明明說的那麼輕鬆，這裏的事，他都能處理，若是她不來，或許也就真的覺得這個男人無所不能了，或許也就真的覺得，他無論麵對什麼事，也都能淡定自如了。
也是到了這一刻，蘇墨才知道，原來他也會緊張，會擔心。
或許，陸子燁是不值得可憐和同情，但是陸家的其他人卻不一樣，尤其是陳佳慧和舒雲枝。
陳佳慧為了陸子燁的事，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他們都看在眼裏。
此時，若是陸子燁真的成了殺人犯，那麼，隻怕陳佳慧也就會就此垮下去。
舒雲枝……蘇墨往手術室門口看了一眼，老人家一臉蒼白憔悴的站在那裏。
雖然之前在她跟陸子燁和柳依依發生矛盾的時候，老人家確實是向著她，甚至說出過把陸子燁趕出家門的話。
但是，那種打一下，罵一下，再狠狠的教訓一頓，終究跟眼前這件事的性質是不同的，說到底，陸子燁是老人家的親孫子。
就算孫子再怎麼混賬，她大概也是舍不得他去坐牢的。
所以，若是陸子燁這一次真的闖下了不可彌補的錯，隻怕老人家也會受到巨大的打擊。
陸清澤心裏都清楚，所以，他也緊張，也擔心，不是為陸子燁，而是為了這兩個人。
拉著他的手，不由的緊了緊，蘇墨對他笑了下，“沒有生命危險了，還好，還可以挽救。”
陸清澤也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季淩夜在那邊跟病人的家屬交代了幾句才到了蘇墨和陸清澤麵前。
“熬過今晚，病人就脫離的危險期了，也還好，沒有傷到腦子，不然的話，就真的沒得救了。”
說完，他拍了拍陸清澤的肩膀，“子燁你確實得好好管管了，像咱們幾個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雖然也都混賬，但是卻也都是知道分寸的，這孩子不管以後說不定再出什麼大事來。”
陸清澤無聲的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而後，往手術室門口走去，到了舒雲枝麵前，“媽，爸，時間太晚了，你們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處理。”
蘇墨見狀，跟季淩夜道了聲謝，也跟了過去，
舒雲枝也確實是熬的厲害，知道了對方沒有生命危險後，心裏那根弦就鬆了下來以後，就忽然有種全身脫力的感覺，險些有些站不穩。
蘇墨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轉頭看向陸清澤，“清澤，我先送媽回病房去。”
陸清澤點了點頭，“去吧，在那裏陪爸媽待會兒。”
回病房的路上，舒雲枝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到了病房前，她才微微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蘇墨的手。
但是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可是，那一眼，卻又讓蘇墨覺得，她似乎已經說千言萬語。
這一瞬間，蘇墨忽然間覺得，老太太真的老了很多。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時候她跟陸清澤認識沒多久，因為老爺子生病，她去看他，那時候陸老夫人跟一群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雖然滿頭銀發，但是臉色卻是紅潤的，用精神矍鑠來形容老人家也一點不為過。
而現在……
蘇墨忽然間抱住了舒雲枝。
舒雲枝一愣，回頭看蘇墨。
“媽，您無論如何也要保重身體，那些煩心的事，咱們不想了，他們愛怎麼鬧都隨他們去吧，好嗎？您別再把自己給氣病了。”
舒雲枝看著蘇墨，片刻後笑了起來。
“幸虧還有你跟清澤。”
陸老爺子在旁邊也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若是沒有陸子燁和柳依依這檔子爛事，現在他們家該多好啊。
“媽沒事。”舒雲枝重重歎了口氣，拍了拍蘇墨，回了病房。
進去以後，她低低說了句，“沒事，你別擔心啊，墨墨，這麼多年了，媽什麼風雨沒有經曆過啊，所以，這點事，媽還能挺得住。”
舒雲枝說完，又歎了口氣。
這話說的，蘇墨知道，裏邊安慰的成分居多。
就連她看到這樣的事都覺得心累，更不要說老太太了，明明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還要經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蘇墨一直在這裏陪著舒雲枝和陸崢嶸，直到兩人都安靜睡下以後，她才出了病房。
先是到外邊給陸清澤打了個電話，陸清澤那邊接了電話以後，隻說了兩句讓她不用擔心，便又匆匆掛了電話。
蘇墨咬了下唇，給陸清澤又發了個短信，“我還在媽這邊，你處理完了，給我打電話。”
片刻，陸清澤回過來了一條，“嗯，你也睡會兒。”
蘇墨歎了口氣，回到房間，也不知道是開門聲音太大了還是怎麼了，舒雲枝竟然又醒了過來。
“那邊怎麼樣了？”
蘇墨搖頭，“還不知道，媽，你再睡會兒，我在這裏守著呢，等那邊處理完了，我告訴您，您再睡會兒。”
舒雲枝歎了口氣，“睡不著了。”
說完，她往邊上挪了挪身子，“來，上來躺會兒，咱們娘兒倆說會兒話。”
蘇墨笑了下，合衣躺倒了舒雲枝的身邊。
兩人聲音低低的聊著天，病房裏沒有開燈，蘇墨輕輕的抱住了舒雲枝。
“媽。”
“嗯？”
“您知道嗎？我三歲就被我爸媽給扔到鄉下我阿婆那裏去了，直到十五歲才又被接了回來，但是，回來以後，他們對我也是不聞不問的，好像家裏隻是多了雙碗筷別的沒什麼變化一樣，這樣的日子，我又過了三年，就又出了那件事。”
“而後，我便又被趕出了柳家的門，甚至，我覺得，我當年可能會死在那個艾滋病院裏。也還好，當時葉爵把我救了出來，但是，柳家，我卻再沒有回去過了。”
“所以，媽，我這輩子其實都沒有真正的享受過媽媽的溫暖。”
“您知道嗎？昨晚我叫您媽的時候，心裏就想著，我終於有媽了，我以後也是有媽疼的人了，我就想著老天真的是待我不薄的，在我經曆了那麼多的事以後，竟然又讓我體會到了家的溫暖，讓我有了媽的關愛。”
“可是，之前您在手術室前差點站不穩的時候，我忽然間就有些害怕了，媽，我特別怕您剛才就那麼一下子倒在手術室外邊了，我才剛剛感受到有媽的溫暖，我還想您能愛我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就算是為了我這點私心，您以後也一定要好好的。”
“咱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好嗎？”
舒雲枝鼻子酸了一下，緊緊攥住了蘇墨的手。
“陸家有你這樣的媳婦兒，是陸家的福。”
蘇墨笑了下，“能有您和我爸，還有清澤和寧寧，才是我的福氣。”
婆媳兩人就這麼躺在床上，一直聊到了天亮。
聊過去，聊現在。
蘇墨甚至還給舒雲枝說了她馬上要演的這部戲，到最後說的老太太終於臉上漏出了笑容，她才鬆了口氣。
直到天色微微亮起了的時候，舒雲枝才又睡下了，睡下之前，她又輕輕歎了口氣，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這麼大歲數了，管不動了，也不想管了，隨他們去吧。
……
陸清澤忙了一晚上，確定了那邊的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以後，又跟陸豐澤夫婦一起去跟受害者家屬談了半天的關於賠償的問題，直到天色大亮，他才回到了舒雲枝的病房。
推門進去，就看到病床上，舒雲枝安靜的睡著，蘇墨抱著老人家，手還在無意識的一下又與一下的拍著。
聽到開門的動靜，她猛的就睜開了眼，看到來人是陸清澤，又瞬間放鬆了心神，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到他麵前，低聲問了句，“累嗎？要不要去沙發上躺會兒？”
陸清澤搖搖頭，“等會兒回去休息就行，剛才寧寧給我打電話了，醒來找不到你有些不開心，你手機關機了，他正等著你給他回電話呢。”
蘇墨拿出手機看了眼，竟然真的關機了。
她從陸清澤手中拿過手機，到外邊給去寧寧把電話打了過去。
哄了半天，才終於把寧寧哄好，她才舒了一口氣。
活動了一下筋骨以後，這時才覺得累的厲害。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等休息完了再說。”
蘇墨點點頭，“嗯，那邊怎麼樣？協商好了嗎？”
陸清澤搖搖頭，“對方堅持要走法律程序，不管給多少賠償，他們都不願意接受。但是哥和嫂子卻想用賠償的方式補償一下對方，這種事，我不便多語，隻在那看了一會兒，就沒有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