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第二章】(1 / 2)

一隻灰蜘蛛沿著沾滿塵埃的蛛絲爬向窗框。

一步一移都那麼地敏捷。這絕望與陰暗的代言物!

一根食指憑空出現在它麵前。大概這家夥之前剛飽餐過一頓,已全然卸去了警惕。幾乎沒有猶豫,它便爬上了這根食指。

白癡。我懶懶地抬起手。它仍安然自得地用毒牙清理毛茸茸爪上的灰塵,那派頭活像是在它自己的地盤上漫步。

你會後悔的,元傑。

自從那天的尷尬事發生以後,金晶怨毒地丟下這句話便再沒來過。

她明明知道我對她不來電。第三天從她父親打給我老爸的電話證實了我的推測——“我女兒覺得與令郎不大合適,所以這件事還是算了罷。”

這結果對大家來說是最好的。

喜歡自由散漫的我,與規矩溫馴的金晶。怎麼想也不可能是合拍的一對,更別提雙方還是在最荒謬的相親下結識的,令郎?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仿佛時光倒流了一百年的稱呼。聽聞金晶是藥劑師,父母也都是教師,真是書香門第,不同凡響的一家子呢。

不過回想起她離開時那張憤怒的臉。這種自尊心與好強心都極強的女孩如果發起火絕非不是一般的厲害。

我心裏不知怎地,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她不會就此罷休。

不過畢竟是我對不起她。如果她真要怎樣,那也是我自己活該!

身後傳來女子的驚呼,顯然是被嚇到了。我劈手把蜘蛛拋到窗外。

…呼,傑,一切都收拾整理好了,以後我們可以每時每秒也在一起。

香撫著還有些紅腫的臉頰開心的說,身上剛買的深紅色貂皮在陽光下閃爍著動人的光澤,把她顯得愈發美麗高貴。我租的房子麵積並不大。彭鄂區二環的電梯公寓,二室一廳並不算寬敞,她卻花了整整一天半來整理布置。我環顧四周,原來髒亂的屋子煥然一新,幹淨整潔,連陰鬱的氣氛也一掃而光,

辛苦你了。不愧是香。

說什麼呢,這麼見外的話。她擰擰我的臉頰,俏皮地說。你不想想我是誰,我是李香耶。

是麼,無所不能麼?不過我相信,除了一類事以外。

比如鐵籠裏我那兩隻命運坎坷的白鼠寵物。我靈魂的另一半寄托。

這亦是我離開工作多年的警局的原因。

我最要好的同事孫雲霄失蹤了。這件事發生在農貿市場碎屍案告破的半個月後,談不上離奇。

因為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他涉嫌殺害多個病人的藥店零售員女友聶璿。在蒸發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女友家裏呆過,電話記錄裏顯示他曾接過朋友的忠告電話,以及打給局長的,剛接通便被掛斷的突兀去電。

然後第二天他沒來上班。

以後,他下落也再沒人知道,

警局裏,大家對他的失蹤議論紛紛,各抱說辭。但大家唯一共通的一點,便是都認為他是因為發現了什麼而被聶璿滅了口。通過對聶璿父母的調查,他們的驚惶讓同事們看到了一絲曙光,在獲得許可以後,警局在網上發出了對聶璿的通緝令。

這件事距今已有一年之久。一無所獲,沒有任何進展。

在此之前我也見過聶璿一麵,對她對職業的執著及接近於病態的行事頗有耳聞。我痛恨自己的遲鈍,恨到無法原諒自己。我想我對金晶的態度也或多或少受了點聶璿的影響。

原本以為自己會這樣沉淪下去。

還好老天對我還算不薄。我遇見了香。在認識她以前,我一直深陷於悲傷與自責的泥沼,現在我發現這種感覺一日比一日淡薄。

對不起,雲霄。我會振作起來。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我和同事們就不會停止對聶璿的追捕。直到弄清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為止。

這是我的職責。還記得我們一起在紅旗下宣的誓嗎?我會連你的份一起完成。

我又開始翻看過去剪貼的各種案例資料,網上新貼出的詭異無頭案件。珍藏的法醫現場勘察箱與物證箱上麵積滿了灰塵,我把它們搬出來,擦拭得一塵不染,解剖刀,縫合針、開顱鑿也全部進行了消毒處理。

在我做這一切的時候,香靜靜地在一邊看著,陪著我。把酒當歌,紅顏知己,有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愉悅。

一天,美妙地比一秒還要短暫。

我安然地享受了七八秒這樣的生活。直到我的預感化為現實。

元傑,元傑!

捶門聲天崩地裂,混合著歇斯底裏的喊叫。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門。

如我所料。門外站著的,是滿臉怒氣的金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