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本來一直穩坐的冷若煙突然急咳了幾下,頭一擺,“撲”地吐出一口鮮血。
慕容如風大驚,一把扶住她,驚問道:“若煙,你怎麼了?”再號她的脈,已亂七八糟。這時他才突然醒悟,剛剛她傷的那一下一定是傷到了氣血之中,一旦運功,便會傷勢加重。
慕容如風掉轉了冷若煙的身子,雙掌拍在她的雙肩之上,以自身的內功助她療傷。
冷若煙剛剛險些走火入魔,神智有些散亂,被慕容如風治療後,才幽幽地醒轉過來。
“別浪費你的功力。”這是她的第一句話。
慕容如風溫暖的氣息從耳後吹來:“你感覺好點了嗎?”而後,他的雙手緊擁住她,以自身的熱氣為她驅逐寒意。
她又呆住了,從未與異性的身子如此親密地接觸過,即使在半天崖下,他的環抱仍不算過分,但此刻,兩人的身體完全契合在一起,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都近在身邊。
冷若煙的臉開始燥熱,心跳加速,那心底的狂喜暫時壓住了痛楚,一浪一浪向她襲來,她的神智又開始恍惚起來,這回不是因為傷,卻隻像是喝下了一杯最醇的酒,幾乎醉倒不起。
不!怎麼可以這樣?她突然警醒,想掙紮著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他卻不肯放手,低低的聲音如在催眠:“你受了傷,暫時還不宜運功。”
“放開我。”她低啞的命令。
他仍沒有放,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從她的身後環過,輕撫著她整個麵容,低歎一聲:“若煙,我真希望能看到你。”
冷若煙的心在悸動,不停地顫抖,慕容如風側過身子,與她再次相對,她隻感覺他的呼吸竟近在自己的唇鼻之前,不經意間,他竟吻住了她的唇。這一刻,兩人都顫栗了。
從沒有過接吻的經曆使得他們的技巧都很青澀,她一向都冰冷如雪的唇瓣在他的親吻下漸漸滾燙。而這股熱流又順唇而下,過咽,過喉,過胸,一直燙進她的心房裏,似要將她燒化在這團烈焰之中。她不能思想,甚至無法呼吸,隻任自己一味地沉淪,沉淪進他濃濃的柔情中。
許久,兩人分開,雙方竟都無法開口,誰也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直到慕容如風先勉強地說道:“若煙,我是不是冒犯了你?”聽不見她回答,以為她在生氣,他惶恐地解釋道:“我是無心的。”
而這句話在冷若煙聽來卻頗為殘忍,她有氣無力地應道:“我知道你不是當真的。”
慕容如風急急否定:“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當真的。”
冷若煙捂住他的唇:“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
慕容如風擁緊了她,雖然沉默,卻已似說出千言萬語。
冷若煙不再推開他。離開這裏之後,兩人還不知是否會再繼續相處下去,她真想留住這一刻的溫暖與甜蜜。生命中頭一次的歡樂會如此短暫嗎?這種歡樂難道就是人常說的“愛”嗎?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住了!愛?原來愛就是這個樣子的?會是這樣的矛盾,夾雜了那麼多的痛苦與歡樂?她愛慕容如風嗎?是的,毫無疑問,正是因為有這份愛才令她這些日子以來會如此魂不守舍,心神不寧。慕容如風的每次微笑,每次牽手,都會使她心跳加速,這一切都源自這一個“愛”字。
她又開始恐懼了,愛了之後呢?又會麵臨著什麼?在她心底早已將自己與慕容如風劃分成兩個世界的人,他是世家公子,而她是個孤獨的殺手,這兩種人是不應該有交集的,即使有,也隻是短暫的一瞬,隨後便是更久更遠的分離。
恍恍惚惚間,她已感覺不到寒冷,他身上散發出的溫暖便是她無法放棄的力量源泉。相擁而坐,黑暗中無法計算時間,隻似乎在朦朧欲睡之時,突然又聽到了君碧幽的聲音:“二位還活著吧?”
慕容如風的聲音聽上去仍保持著清醒:“多謝城主關心,我們無礙。”
“轟隆隆”一陣聲響,墓壁裂開,眼前出現條縫,從縫後透出一束耀眼的光亮,而後那縫越來越大,直到敞開一扇門的樣子,露出壁後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
乍見強光,冷若煙還有點不能適應,慕容如風將她扶起,低聲問道:“行嗎?”
“我沒那麼嬌弱。”她不讓慕容如風扶,自己走進這座大殿之中。
大殿的四周沒有任何人,地麵光滑得幾乎可以照出人影,到處都擺滿了盛開的優曇花,在殿的正前方的寶座上,端坐著一個身著紫色衣裙的少女,膚白欺雪賽霜,貌美如花似月,唇邊還掛有一絲微笑,這位便是現任幽羅城的城主,君碧幽。
“歡迎二位到我幽羅城作客,也恭喜二位順利闖關成功。”她的一雙美目流盼,打量著冷若煙與慕容如風,眼神中既有訝異又有閃爍的光芒。她笑聲如鈴:“二位果然不負我望,不僅冷姑娘是當今的絕色,就是慕容公子如此俊雅的人品也是世所罕見呀。”
慕容如風含笑應對:“城主太過獎了,如風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而已。”
“你若是凡夫俗子,那天下的男人還能看嗎?”君碧幽癡癡地凝望了他一陣,不禁感慨道:“冷姑娘,你真好福氣,能有慕容公子相伴左右。”她讚佩道:“自從我幽羅城建成以來,能連闖三關者你們是第一人,能連闖三關而毫發無傷者,也隻有你慕容公子一位了。”她眼光銳利,早看出冷若煙已身上帶傷。
慕容如風謙遜地笑道:“其實在下贏得十分僥幸,並不是真的武藝出眾。”
“僥幸?險陣之中豈有‘僥幸’二字可言?”君碧幽對他的謙遜不以為然。
而慕容如風卻主動解釋道:“確是僥幸,如果在下告訴城主,在下是個瞎子,城主是不是會覺得在下的確占了些便宜?”
“你是個瞎子?”像所有人一樣,對慕容如風是瞎子這件事上,連君碧幽也不能免俗地驚呼出來。她一下從寶座中站起,幾步走到他們麵前,想確定慕容如風剛才所言的真實性。冷若煙卻斜跨一步,擋在他們中間,冷冷地看著她。
君碧幽玩味地看著他二人,取笑道:“冷姑娘似乎已把慕容公子據為私物了?”
冷若煙不說話,慕容如風從後麵輕攬住她,毫不避諱,聲音中滿含柔情:“若煙是我的紅顏知己。”
在場的兩位女子的心都同時為他這“紅顏知己”四個字所震動,冷若煙的心底又漾起那甜蜜與痛苦並在的滋味,而君碧幽則是羨慕與嫉妒並存,有些幽怨地看著這兩位並肩而立的金童玉女。
“拿來!”冷若煙伸出手。
“什麼?”君碧幽眨眨眼,故作不知。
“花種。”冷若煙不耐煩地說。
君碧幽卻賴皮地笑道:“我答應過一定會給你嗎?”
“你!”冷若煙秀眉一豎,沒料到她會反悔。
君碧幽道:“我隻說我會考慮,並沒有說非給不可呀?”
冷若煙怒道:“你想逼我動手嗎?”她欺身而上,不拔劍,赤手去抓君碧幽的肩頭,君碧幽左肩一卸,身形微晃,已飄離數尺,笑道:“冷若煙,別太高估了你自己,別人或許怕你,我卻不怕。今天你有傷在身,就算勝得了我,但我殿外還有三百名死士,你能一一將他們全部擊倒,再全身而退嗎?”
“若煙,冷靜一點。”慕容如風柔和的嗓音最具安撫的效果,不知是他天生的處變不驚還是對君碧幽的耍賴早有預料,總之他並無任何驚訝或憤怒的表情,隻平靜道:“城主是否還有什麼條件要我們去完成嗎?”
君碧幽古怪地笑道:“我是有些條件,不過,隻能對你一個人說。”
慕容如風一愣,道:“若煙與我不分彼此,城主有話可同時對我二人講。”
君碧幽堅持道:“有她在,我不能說。”
“我不走。”冷若煙也毫不妥協。
慕容如風想了想,對冷若煙道:“這樣吧,若煙你先到外麵等一下,一會兒我去找你。”
“我不走。”冷若煙蹙緊了眉,她並不想探聽什麼,但直覺卻告訴他君碧幽似有很重要的話要說,她有一絲擔心,不是擔心君碧幽會傷了慕容如風,而是擔心慕容如風會被她的某些話所影響。
“冷姑娘若不肯避開,我就隻有陪二位耗下去了,好在我幽羅城空房多的是,有人能陪我常住於此也是件好事。”君碧幽促狹道。
慕容如風攬著冷若煙的肩頭,柔聲道:“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出去一下,不會很久的。”
冷若煙看看慕容如風,又盯著君碧幽,聲音中有絲殺氣:“你若對他不利我不會放過你的。”
君碧幽嬌笑道:“放心,像他這樣俊的男人我可舍不得傷。”
冷若煙轉身進了殿旁的一間小屋,那裏也有間密室,門很快關上了,將室內外完全隔離開。
慕容如風含笑而立道:“城主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冷不防君碧幽已走到他麵前,凝視了他的眼睛半天,突然歎道:“真是可惜,這麼完美,怎麼會……”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觸摸慕容如風白皙俊美的臉,慕容如風一閃躲開,微有慍色:“城主,請自重。”
君碧幽哈哈一笑:“我剛剛還以為你不是個會生氣的人呢。”
“城主把如風留下來就為了證實這一點嗎?”慕容如風不滿道。
君碧幽悠然道:“你的眼睛不是天生便盲吧?”
“不是。”很奇怪,君碧幽竟會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君碧幽不再嬉笑,正色道:“如果我說我能治好你的眼睛,你對我的態度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
“你?”慕容如風隻當她在說笑話,根本不信。
君碧幽看出他不信,也知他不信的理由:“我知道你四哥慕容明號稱‘天下第一神醫’,你以為連他都治不了的病,別人更不用提。其實‘神醫’有時也並非萬能,我想至少他還不知道你失明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但我卻猜得出來。”
“哦?”慕容如風的嘴角挑著一絲禮貌的笑意。
君碧幽一字一頓道:“你失明之前,家中是否有什麼變故?譬如有親人失蹤、過世之類的?”
慕容如風神色立變,道:“你如何知道的?”
“看來我說中了。”君碧幽洋洋得意。
慕容如風也不隱諱:“我失明的前一天,有一位表姑病故。”
“恐怕不是病故,而是自殺吧?”君碧幽的話再度令慕容如風吃驚不小,因為他的確曾從兄弟姐妹中聽說那位表姑乃是投湖而亡,當屬自殺無疑。
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又說中了,君碧幽更加得意道:“你四哥之所以查不出你的病因,是因為你並非是由於任何的外傷內疾導致的失明,而是被人下了一道生死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