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起風(1 / 2)

解禁的日子終於來到,我自己倒未仔細記住日子,反是小桃記得清楚,忙活時一個勁兒在我耳旁聒噪。一會兒是西街哪家的婦人不知羞恥,立在自家門前賣弄風騷也不知道掛簾子,要帶我去瞧;一會兒是北街哪家茶館唱小曲的賽百靈,陸魯望、李青蓮、梁江淹、謝靈運等皆通,要帶我去聽;又是誰家的餅香、又是誰家的脂粉豔、又是誰家的花兒勝似瓊瑤;公子哥兒常去何處作詩飲酒、閨閣們常去何處聚會談笑、官員們的轎子常經過哪條街,她要一一領我開開眼,桃花眼笑如彎月,迷得我七魂失了六魄,聽她說得如此好心裏癢癢,巴巴盼能去聽一回北街的曲兒、嚐一嚐誰家的餅,千祈萬願,馮媽可別忘了這事。

晌午,我正與牡丹、小桃、玉煙在牡丹屋裏圍桌吃飯,門外響起一聲:“春冰姐可在?馮媽命我來給春冰姐傳個話兒。”

牡丹聽出是苟三聲音,放下箸,離座繞過立屏,揭開門簾放他入內,見他手裏提著一架食盒,長方形共兩層,下層比上層大,深紅色盒麵繡以鳳紋十分精美。牡丹心中不快,回坐隻管吃飯。

苟三進來先施了禮,隨後瞅著桌子,見桌上擺了幾樣可口飯菜,更有蓴鱸風味,咽了口唾沫道:“姐姐們正吃呢?巧了,再添一雙箸賞我一口吧。”

牡丹冷笑道:“你是來討吃的?還是來傳話的?”

苟三嘿嘿笑兩聲道:“既然趕上了,都有、都有。”

牡丹“哼”一聲,站起身從苟三手裏接過食盒放在桌上打開瞧,一層裝著各色時令糕點、一層裝著一壺酒和一稀罕的琉璃杯,心中愈發不快,一屁股坐回椅上生悶氣。

小桃好奇地把頭湊近食盒,先看糕點,看了一圈之後挑了個花瓣式菊花餅,一口咬去一大半,連連點頭叫“好吃”。又打開酒壺聞,聞了一聞臉露喜愛之色,忙去尋個小白瓷杯斟了滿杯仰脖飲盡,抹嘴笑道:“真好、真好,莫不是葡萄酒?第一回吃呢。”

“這哪裏是葡萄酒。”玉煙乜斜著眼道:“分明是唐時赤酒,一聞味兒我便知了。‘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你瞧,這不是配了個‘琉璃鍾’,用那個吃才對,哪有你這樣隨便拿個杯吃的?胡亂吃是吃不出真味來的,不過吃了加糖加胭脂的白水罷了。”

“你懂、你懂,你最懂!”小桃把嘴一歪道:“什麼稀罕物!不過是杯酒,一樣的紅,到你那兒反倒分出真紅假紅來了。哪個杯不是吃?即便用了‘琉璃鍾’,我也吃不出什麼真味不真味來。”

“吵甚麼!”牡丹“啪”得摔下箸,瞪眼道:“滿桌飯菜都堵不住你倆的嘴!”

小桃怏怏地低了頭,玉煙把臉撇向一邊不作聲。

苟三忙笑道:“兩位姐姐說得都對,各人有各人的吃法,自然不同。‘琉璃鍾’有‘琉璃鍾’的味兒,這白瓷杯有白瓷杯的味兒,誰也礙不著誰去,豬窩裏的崽子還不一個樣兒呢。”

我們聽了笑一回,氣氛好轉起來。

苟三側身對我道:“馮媽命我告訴姐姐說‘想去哪兒先支應一聲,她也好有個數。沒傳喚,前院是不得去,想耍就在這後院耍。這糕點和酒是雪櫻公主賞下的,待會子定會有人來請你去沁香閣謝恩,你說話需謹慎。’姐姐可記下了?”

“記下了,有勞。”原來是雪櫻公主,我忙去看小桃,小桃臉色平常,倒是牡丹麵發白,似對雪櫻公主頗不喜,想因雪櫻公主,馮媽打了她一向疼愛的小桃,也難怪她麵露厭惡之色。

苟三未察覺牡丹異容,依舊笑道:“公主一早來,頭個賞得便是春冰姐,嘿!多體麵的事兒。”

牡丹皺眉問:“她此番來作甚?”

苟三應道:“說是年前來偷懶兒,賞賞花兒,住上幾日便回。”

牡丹眉頭又往裏縮了一縮問:“進冬了還有何花可賞?分明是來瞧野花的!她就不為別事?”

苟三搖頭。

牡丹聽了,低頭沉思不語。

“我現在去謝恩可好?”我最煩等待,沒個準時辰心裏總惦記。

“不急。”苟三擺手道:“公主一路車馬勞頓,又與王爺說了好一陣家常話兒,累了,在小憩呢,等她醒了自會派人來請你,到時再去也不遲。”

我點頭依言。

牡丹把一雙箸遞給苟三道:“揀喜歡的吃吧,你可是沾了冰兒的福,多沾些,免得你說我們小氣。”

“哪兒的話。”苟三歡喜的挑了幾樣菜,又拿了幾塊花糕笑著離開。

吃過飯各自散去,我回屋讀了會兒書,又小睡一回,起來洗衣掃院,待雪櫻公主派人來請時已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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