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人斜躺在那裏，一直未改變姿勢，也未抬頭。我用手捧著心，呼吸都幾乎頓住了。
“看夠了麼？”他突然道，聲音依然是懶洋洋地，“如果看夠了，可以進來了。”
我一驚，不覺後退一步。朱爺忙小跑到武大人麵前，他低下身子，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武大人就擺手止住了他。
“朱富貴，你少在我麵前搗鬼，有什麼絕好的姑娘，就帶進來吧。”
朱爺忙彎腰道：“是，大人。”轉身對我作了個進的手勢。
院子裏突然靜了下來，牡丹和茉莉停止了演奏，芙蓉起身退到武大人身後，芍藥和薔薇的手也停了下來。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慢慢走到武大人麵前，學著電視裏的古人，緩緩地施了個禮。
武大人卻沒有看我一眼，半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突然，他道：“沒我的吩咐，你們怎麼都停了？”
牡丹看看朱爺，又看看我，笑著走到武大人麵前，推了他一下：“大人，你就別為難霓裳妹妹了。妹妹才來，小心嚇壞了。”說完，她對我擠了下眼睛。
我忙再對武大人施禮，口裏朗聲道：“霓裳見過武大人。”心裏卻有些憤然，你的放蕩我都看在眼裏了，擺什麼譜呢？你看不上姑娘，姑娘還看不上你呢。
武大人換了個姿式，兩眼望著天上，道：“朱富貴，什麼時候牡丹閣的姑娘也怕羞了？我竟不知道。這可算長安第一樁奇聞了。”
朱爺湊近武大人，想對他解釋，想想又退下來，對我道：“還不把麵紗取下來，讓大人好好看看。”
我一把扯下麵紗，握在手裏把玩著。
武大人回頭掃了我一眼，麵上也現出了驚疑之色，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但是，臉色一轉，馬上又若無其事地笑著躺了回去。
他笑道：“我當是什麼絕好的姑娘，倒真有幾分象我。不過，天下相象的人原也多。朱富貴，難為你竟費這番苦心。不知我是否應該感謝你呢？”
朱爺抬起衣袖擦汗，連道：“不敢，不敢。小人隻是見這姑娘和大人長得相似，耽心衝撞了大人。”
武大人道：“天下相似的人多了，談什麼衝撞不衝撞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的主意卻打錯了。”
朱爺忙點頭賠笑道：“大人麵前，小人縱有一百個膽兒，也不敢打什麼主意。”
武大人對芙蓉招了招手，芙蓉馬上倒了杯酒，捧到他麵前，他用右手接了過去，捧在手裏，卻並不喝。
許久，武大人歎口氣，起身走到我麵前。我抬起眼，毫無懼色地迎視著他的目光。我可不是古時女子，我們接受的教育，看人的時候，應該看著對方的眼睛，那樣才禮貌。我想，我的目光一定會讓他感覺到我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武大人的眼裏，果然有了幾分驚異。他突然伸出左手，狠狠地捏住了我的下巴。“我不喜歡你的眼光。”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我痛得差點要叫出聲來，咬著牙忍住了，眼睛依然望著他不放。
他放開我，順手推了我一下，我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武大人坐回貴妃榻上，喝了一口酒，讚道：“好酒。”芙蓉捧著酒杓走上前又給他倒了一杯酒，嬌笑道，“這是芙蓉特地為大人準備的，知道大人要來，一早就叫丫頭吊在井水裏涼著了，大人可得多喝幾杯。”
武大人一把摟住了芙蓉的腰，芙蓉“嗯”了一聲，就勢坐在了他的腿上。武大人摟著芙蓉，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嘴裏卻對朱爺道，“朱富貴，你覺得，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和自己麵容相似的女人感興趣嗎？”聽了他的話，我鬆了一口氣。不過，他的語氣卻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他的語氣真是說不出的輕慢，似乎，我不過是他腳下的一塊泥。
在醉香樓象個王公貴胄的朱爺，在武大人麵前卻象個被抽去了脊梁骨的狗，不住地點頭賠禮。我滿肚子鬼火，突然發現武大人還在斜著眼睛望著我。他憑什麼這樣輕視我？就因為我是個青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