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個人,真的並不需要過多的理由。宜修是恨著玄淩的,當年他與她的鳳協鸞和,卻是對她最大的諷刺。即使朱柔則死了,她卻依然沒有贏過她。
怎麼會不恨?怎麼能不恨!
若是多年的囚禁會讓宜修放棄心中的怨恨,那麼她就不是朱宜修了,她隱忍了那麼多年,難道隻是為了這般的下場?
宜修笑了起來,陽光投到了她的眸子,笑意仿佛要溢出來似的。隻有宜修自己知道,到底,她的心有多冷。
“柔則,甄嬛——玄淩”宜修拉長了調子,放緩了聲音,“等著我——”
明明仿佛是在呼喚情人的名字,眉目間卻隻有冷冽的恨意
活下來的是宜修,是一個不被家族縛住的靈魂,一個從地獄裏爬上來索命的厲鬼———為了她的孩子。
當年她活下來,不過是為了報複朱柔則,後來,又因為皇後之位,喪失了自己的心智。
這一世,朱宜修可以不要玄淩的愛和後位,但決不能再失去她的孩子。
曾今高高在上的皇後朱宜修也不過是個痛失幼子的人母罷了。
她在重生的日子裏想了很多,許些人和事像走馬燈花一樣走過。宜修恨過悔過,但卻從沒想過放棄她心中的執念——柔則·甄嬛·玄淩。這三人早已成為她內心不得不拔掉的刺。
朱宜修早就死了,在鳳儀宮裏度過了悲慘的後半生,知道甄嬛坐在那個本該是朱氏坐的位置,她夜夜在夢中驚醒,痛的再也不止是頭,而是她的心。
那些啼叫聲,繞在她的耳邊。
宜修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世上最無辜的是孩子,但誰能還她的孩子呢?
柔則的孩子是無辜的,甄嬛的孩子是無辜的,就她朱宜修的孩子罪該萬死——整整一夜啊一夜,竟沒人前來醫治。
那個孩子·····
宜修笑了起來,如果還有孩子的話,大概一切都不同了吧。一想到孩子,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我既然能回來一次,就不會再傻一次。’
我要活的好好的,不為那個男人活著,不為家族活著,要為自己活著!
宜修輕輕閉上了眼,,細長的睫毛在蒼白的眼下上投下了一片黑影。窗外的陽光亮的刺眼,模糊了她的身影,隻從影影綽綽中,看出她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粉紅的嫁衣。
那是她抱病繡了三天三夜的嫁衣。
記憶在時空中倒轉,記憶的碎片在時空中旋轉,不知道為什麼【柔則,甄嬛,玄淩】已經成為了她的執念,即使在冰冷的鳳儀宮裏待了那麼多年,他們的名字.一舉一動都還清晰的刻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認定要改變她和孩子的一生,就必須改變這三人的命運。
她順著自己的眉跡為自己描了眉,那個鏡裏的女人,清秀的臉龐透著嫻淑。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
宜修將手撫上胸腔,仿佛當年的事情.感受,似乎還曆曆在目,但卻早已物是人非了。不在為了能擺脫這些欺壓她的人而欣喜不已,不在為了能嫁給一個自以為是個良人而暗暗羞澀。
經曆了那麼多事,難道還是不懂?
宜修蓋上了粉紅的頭蓋,長歎一聲:“繪春,進來吧。”
她聽見繪春推開門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出了門。隻有在現在,宜修才真正笑了起來,不管如何,至少還有繪春等人陪著,她不是一個人。
她求來的重生,要讓她的人過上最好的日子。
一路上鞭炮聲不斷。此刻的玄淩,配個庶出雖不和理,但也夠了,因為不管怎麼樣,她畢竟冠著朱姓,是當今太後的侄女。
掩在頭蓋下的嘴角慢慢勾起,宜修突然想知道當大夫人還有朱澤柔看見這排仗時的表情,是貪婪,還是憤怒。
但一行清淚頓時劃下,宜修以為自己不會哭泣,後宮執權那麼多年,原來她還有淚水。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的母親是多麼癡情的好女人,看見女兒如此豪華的婚事,在天之靈,應該會得到安息吧。她的女兒也終於是要踏上一條她自己選擇的道路,一條滿是鮮血與白骨的道路。
她想到了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是那麼的乖巧,如果他看得到,他會多麼驚喜,原來當年他的父王也曾那麼‘愛’過他的母妃。她的母妃即使是一身粉衣,但享盡無限的榮華。
淚痕慢慢被風吹幹了,最後一滴淚珠消弭在空氣中。
淚水是軟弱的一種形式,這一生,隻消落這麼幾次就夠了。
喜慶的樂聲從朱府一路傳到了四王爺府口。宜修合上了眼,她無悔走上這條道路,因為前世執念,因為她的孩子,因為她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