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大統十二年,柔然入侵,戰事逼近,黑雲壓城。
優柔的文帝在雲陽宮大殿內焦躁的踱來踱去。
皇後乙弗站在大殿門外,示意無須通報,並悄聲屏退周圍侍從,一個人走進殿內。她早已覺察到氣氛的緊張,再加之近些天來耳邊不斷傳來宮女太監們的竊竊私語,心裏也有了些猜測。
看到自己的夫君愁雲籠眉,乙弗忍不住上前屈膝,低聲問到:“皇上最近是否有什麼心事纏繞,才如此不安麼?”乙弗話一出口,千萬思緒便湧上心頭,
思緒又回到那個春雨朦朧的下午,湖畔小亭裏,粉衣的她也曾經問過類似的問題,
也就是在那時候,白衣的少年敞開了心扉,同時也喚醒了乙弗沉睡的心靈。
一直沉於苦思的文帝被乙弗突然的出現打斷了思路,嚇了一跳。猛然停下淩亂的腳步,轉身看到半跪在階下的乙弗,緊繃的神經才陡然放鬆下來。
文帝長吐一口氣,跌坐進冰冷的龍椅裏,頹然道:“乙弗,你過來。”
已經許久沒有聽到丈夫如此呼喚自己的名,乙弗略微感到詫異。稍頓了一下,便輕提裙裾緩步走上台階,臉上帶著平日裏慣有的溫暖的微笑,心裏卻已經把當下嚴峻的形勢洞察得十不離九了。
“皇上最近為了國事操勞,呆會兒吩咐禦膳房給皇上煨碗參湯吧。”乙弗凝視著龍椅裏那個人的臉。不過幾天不見,他已然消瘦得太多了,眼底也有了深青的陰影。
乙弗輕輕伸出手撫摩著夫君的臉龐,那往日豐神俊秀的帝王此刻卻虛弱得如同路邊的餓殍。乙弗心裏一陣揪痛。
“不用了,”文帝斷然拒絕了乙弗的好意,“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再喝什麼神仙湯藥,也是無濟於事的啊。”他把一隻手覆在她玉脂般的小手上。乙弗隻覺得一股透骨的寒意。
“陛下有什麼事情不妨說出來,看臣妾有沒什麼可以幫忙的。”
沉默片刻,文帝依舊疲憊的拒絕道:“哎,不用了。這是國家社稷的事,女子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陛下!那麼多年一起走過,難道這時你卻不願意讓臣妾和您一起分擔痛苦麼?”乙弗難掩激動的心情,雙膝一屈,撲通一聲跪在了文帝麵前,手心裏緊握著他那隻優雅修長卻冰冷蒼白
的手,希冀可以讓他感到一絲溫暖。
文帝無言以對,隻是深深地望進眼前女子的眼裏。這麼多年了,這個女子始終對自己不離不棄,不管自己是多麼的無能可笑。文帝突然想到,自己若連她都無法保護,
那麼他將失去生命最初的意義。他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大殿內悄無聲息,一片死寂,仿佛有一鼎龐大的銅鍾,將大殿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乙弗隻聽得到自己耳邊嗡嗡作響,攪得自己一陣陣心煩意亂。
她覺得自己等了有千年那麼久,終於看到文帝緩緩開口了。仿佛那句話是要翻越千山萬水,征服千陷萬難,經過千萬年時光的磨礪,才可以說得出口。
文帝的聲音,是讓人覺得窒息的沉重。
“乙弗啊,柔然族已經攻到夏州,勢如破竹,我該怎麼辦啊。”
終究還是猜對了!乙弗在心裏暗暗喊道。雖然現實如瘡疤一樣被殘忍的揭開,傷口鮮血淋漓,乙弗隻是覺得心裏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隻要猜測得到確定,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乙弗此刻心裏猶如明鏡。
“陛下不必過分擔心,朝中並不缺乏出色的武將。明日早朝時候不如召集大臣們商議對策,相信集合眾人智謀,一定可以製定出禦敵之策的。”乙弗平靜地提議到。
文帝眼神閃爍,似有難言之隱。嘴唇幾次張合,卻終究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那臣妾就先行退下了。陛下不要心焦,要保重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