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搖舫銀鯉奏簫音(1 / 2)

風月樓,翠綺居。

西湖畔,蘭舟畫舫,穿梭淩泛。

清麗的西湖在嬌柔的月色中塗抹了一層胭脂般的繽紛光輝,此刻的西子湖流光溢彩,淡月朦朧,湖水朦朧,燈火朦朧。

煙柳亭下,雕花欄上,正倚著一位白衣華服的少年公子,鳳襖朱冠,玉帶錦靴,神色輕漫,微仰著一對黑珍珠般的眸子凝望著斜懸憐月,隻聽他信口吟道:“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音色溫婉,似銀盤珠落,如金綢線引,說不出的好聽動人。

適時,畫廊轉角處娉婷步來一名青衫少女,發束紫絹,腰纏錦帶,迎著清柔月色,頗現身姿曼妙。看她蓮步翩躚,徐徐行至斜欄處,纖腰略弓,秀口盈語巧吐:“這位便是暮雨軒蕭夜月蕭公子了吧。我家小姐已在璞紗舫備下美酒,精設宴席相候多時了。”聲如燕翎穿柳,曉風搖鈴,甚是溫近清朗。

隻見蕭夜月斡首立身,淡藍的眸子閃過依依憐光,笑著說道:“這便勞煩青怡姑娘為在下引路了。”言罷,卷臂舒袍,莞爾婷立,當真好似臨風玉樹,俊美無比。

那青衫姑娘異道:“公子怎生聞得小女子名喚?”想是被蕭夜月一語道破名姓,心下好奇,故才發問。

蕭夜月微微一笑,如瓊苞綻蕊,親切友善,又道:“久聞藍姑娘身邊有兩位貌美侍女,芳名分別喚作青怡、紫馨。”說到此處,又是“嗬嗬”兩聲輕笑,繼而嬉聲續道:“在下恰巧還知,另一位紫馨姑娘與青怡姑娘你卻又是孿生姊妹,因容貌極為相似,為了區別分辨,便服以異色衣裹,適才在下借著旖旎月華,巧得此處雖光彩輝煌,仍辨得出姑娘你是一身青衫素服,方才識得的。”

那青衫姑娘聞言卻不驚訝,反而輕笑道:“這風月樓的姊姊妹妹們,個個都說蕭公子,才貌雙全,風流癡性,定是柳七再世,唐寅重生…隻不過…”

一語未畢,蕭夜月已然接口道:“隻不過我方才說錯了,其實姑娘你並非青怡,而是紫馨。對不對?”

那青衫姑娘一怔,訝然道:“公子何以得知?”

蕭夜月道:“方才我是見姑娘一身青衫,便道定是青怡姑娘,可是卻才姑娘躬身間,發間所束的絲絹卻又是紫色,嗬嗬,蘇杭這一地風俗與在下故鄉瀟湘上盡相同,區分雙胞兒女乃是憑借絲絹,這倒讓在下謬舛了。”語畢,一雙深邃的瞳眸直瞅著那少女,嘴角微微傾斜,似笑而非笑。

青衫姑娘紫馨被她瞧得一陣羞澀,粉腮泛嫣,頷首不語。

蕭夜月也不在意,移步道:“還是勞煩紫馨姑娘引路了,莫讓你家藍姑娘久候唐突了。”

這蕭夜月口中所說的藍姑娘名喚藍雨蝶,乃是風月樓前樓主藍源之女,此番便是藍雨蝶致函暮雨軒宴請蕭夜月了。且說這風月樓可並非什麼青樓紅棧,是座天下名樓,主樓建於杭州西湖畔,全國各地亦有分屬,入樓者,不論身份貴賤,一律平等相視,哪怕王公貴族也得與江湖乞丐平起平坐,並且這也是一個聚商之處,此聚商非彼聚商,貴族、江湖人士,豪商富賈,皆為商客,有以金銀易貨者,更有以武學秘籍以金銀者。是以風月樓不論黑白兩道也都吃得開,自藍雨蝶祖父建樓,便一直以來備受江湖人士崇戴,後傳至藍源這一輩更是如日中天,隻是這藍源雖德望雙馨,卻也不知是上天相妒還是甚麼,四十五歲時的臘月初一便於樓官暴斃,之後便由其子也就是藍雨蝶的父兄藍衢接掌樓務,這藍衢其時二十四五,到現在也不過三十出頭罷了,一身武藝卻已盡得其父真傳,當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然這些俱是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紫馨聞言,臉上晃過些許狡黠,咯咯笑道:“公子倒還惦掛著我家小姐哩…”當下轉身曲腕,又道了聲:“請隨我來。”

蕭夜月含笑不語,踏著大理石板,徐徐與青衫少女身影消失在燈火闌珊的盡頭。

二人走過居廊玄關,耳間笙瑟之音大為減弱,也少了些粉牆翠瓦,目光窮極處,盡是素顏秀容,哪裏還有半點奢華之貌?沿路兩旁,花草相依,繽紛交繪。

那花兒:雖葉蕊修整,卻姿態各異;那草兒:縱莖絡纖曼,猶挺立援枝。

忽聽蕭夜月說道:“好美的莊苑,藍姑娘閨居於此,憐花惜草,定是過著瑤池仙女一般的日子呀…”

那青衫少女紫馨聞言,隻是抿嘴而笑,並不答話。待走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依稀能夠瞧見前方有幾盞熒光彩燈,在璀璨的星暉下隨風弄影,這才指道:“蕭公子,前方蓮池遊船便是我家小姐定下的璞紗舫了。”

蕭夜月順著紫馨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見華燈映水,畫舫淩波,好看至極。隻是那蘭舫恰被夏夜微風拂漾水央,即便距汀岸最近處亦五丈有餘,這臨水無舟卻又如何過得?但見他稍作愁容,輕聲笑道:“藍姑娘邀我來此,卻搖舫水央,又是何意”語氣略帶嗔怨,倒頗有幾分責埋之意。

紫馨聽了也隻有吐了吐舌頭,甜甜笑道:“這可未必難得著公子哦…”當下微挪蓮步,向河中一躍,隻聽“叮、咚”兩下擊水之聲,一縷青影有若乳燕歸巢,已然立在那畫舫船頭,正朝這岸邊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