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你說那天我要穿什麼才好呢?我喜歡看女人穿得端莊,但我不喜歡自己穿成那樣。”周唐唐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兩隻手枕在腦後,還翹著二郎腿,看上去極不雅觀。不過這裏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她,來往的人不是步履匆匆的快速經過,就是及其緩慢的挪著步子。前者大多是醫護人員和來探病的家屬,二者則多是正在住院接受治療的患者。
“唉,小路,我和你說話聽到了沒有啊?”周唐唐不耐煩起來,她討厭醫院無處不在的藥水味。“給點建議嘛,啊,你穿什麼啊?哦,你老爸一定給你準備了對不對?還是說你本來就有好多好多晚禮服?說實在的,我認識你那麼久,好象都沒太見過你另一麵。”
路箴明聽了這才回過神來,“什、什麼另一麵啊?我難道是戴著麵具生活的嗎?”
雖然她明白周唐唐指的“另一麵”是什麼,但還是不禁想開開玩笑,這醫院裏的氛圍實在是讓人受不了,不過她們是在這裏探病,隻好忍耐了。
今天是羅弈被轉送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據說他在加護病房住了五天,這其間除了羅媽媽一直守著和周俐每天報到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來探病了。這聽上去有點淒涼,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羅弈身份有點特殊,有些人想來看望,卻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因此隻致電問候了一下後,便沒有露過麵,而這些打來的電話一般都是由周俐來接的,因為羅媽媽的電話是24小時為羅弈的父親開機,卻沒有響聲過一下——他父親從未對外宣稱過這個兒子,更何況現在羅弈也算是公眾人物了。
“當然是指你大小姐的一麵了,你是千金小姐耶,我們做朋友的受邀參加你老爸的宴會,當然要考慮一下穿著了。”周唐唐極力為自己想購置新衣服找各種各樣的理由。
“我哪裏是什麼大小姐?”路箴明說,“我其實更羨慕你和你爸爸的。”
“羨慕我啊……?”周唐唐忽然笑著看向路箴明,問道。
“是啊。”路箴明點頭。
“這好辦!”周唐唐一拍手說,“他呀——將來肯定也會成為你爸爸的!”
“去去去,我指的又不是這個。”路箴明笑著說,這一點她倒是沒太深入想過,隻不過是有可能罷了。想到這裏,他忽然又感覺到自己一直在思考的事,千頭萬緒,不知從哪裏開始理起。就比如說她和周俐的關係,她已覺得漸漸偏離正軌了,而這又做何解釋,她也不知道。
“那你指的又是哪一個?我說,我爸可是個老好人,你以後有這樣一個公公不好麼?”周唐唐問,問得倒是挺認真,路箴明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為自己家人說好話,還是在開玩笑。
“不好呢?”路箴明有時候不太喜歡周唐唐的直接和坦率,有些時候她不禁想回擊她一兩句話。“如果我沒有選擇周俐,是不是最該為失去一個好“爸爸”感到遺憾呢?”
周唐唐聽了路箴明這番話,神色略變,“不,是我遺憾,然後會很痛苦。”
路箴明不明白,“周大小姐,此話怎將?”
周唐唐看了看她,忽然正色道:“遺憾是失去了你這麼好一個朋友和弟妹,痛苦是我會失去我弟弟。”
路箴明不語。
“小路,周俐沒有你——不行!”周唐唐不是個口拙的人,但這時又仿佛想不到更恰當的話來講了。
“……看你,看玩笑的。”路箴明迅速打破了這麼尷尬的氛圍,她詫異於周唐唐會對這個問題有這麼認真的反應。“話題都扯遠了,怎麼跑到我身上來了。”
“本來就在你身上,我們都要參加你的派對啊。”周唐唐說。
“可是剛剛在討論的問題是,你參加那個無聊的、充滿陰謀的派對要穿什麼衣服。”路箴明說,她十分同情周唐唐對她父親的陰謀的不了解。
“什麼無聊、陰謀,小路你為什麼這麼說你老爸?”周唐唐真的不能理解,因為她和自己的父親相處融洽,所以看不到父女關係還有形形色色、多種多樣的,不止和和美美那麼一種。
“他本來就是那樣嘛,”路箴明想到路勝領的存在,就會不自覺想到過去的時光,那種回憶不是好的也不是壞的,就像是從小到大一點一滴累計起來的語言、學過的知識一樣,充斥在生命中的每一個細節裏,想忘也忘不掉,早已滲透進血脈,並且想離也離不開。
父親的話她從來不敢不聽,因為路勝領是個既威嚴又體貼的父親,他並不會寵溺,卻也不會苛刻,是個會動腦筋處理父女關係的聰明的父親,尤其是在路箴明幼年喪母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