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璿想得出神,聽見祖母喚自己,才把今天去長房的經過大體說了一遍。李老太太聽了,安心不少,到底上了年紀,有些累了,隻說晚飯不出來吃了,便先回房休息去了。
臻璿擔心季氏,小心翼翼地問道:“母親,有什麼煩心事嗎?”
季氏抬起頭,看著臻璿,半響扯出一個笑容:“大概是路上累著了。沒什麼事情。”
季氏不說,臻璿也不好追問,這事隻好存在心裏了。
之後的小半個月,臻璿重新去了女學,跟臻琪臻琳一塊,倒也沒有什麼不舒服。她前世住在三房,與臻瓊也算熟悉,如今見了她,自有一股子親切,可惜臻瓊還是少言寡語。臻環依舊獨來獨往,臻璿估摸著她大抵是在一眾嫡出的姐妹之間不自在,加之自己也不願意與她來往,也就隨她去了。
這日下了課,臻璿被臻琪拉著去了長房,曹氏見了她也高興,問了不少季氏的事,隻說是要在婆母跟前伺候,雖想去看看季氏也不好走開。
臻璿知道曹氏與季氏關係不錯,也就多答了些。
“老太太這幾日精神不太好,我這個做媳婦的抽不得空。”曹氏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在榻上眯著眼打盹的馬老太太,說道,“下人們說,這幾日夜裏雨大,老太太睡不好。六嬸娘精神還好?”
臻璿搖了搖頭,回道:“也睡不好,這幾日夜裏幹脆看會書,少睡些,午後倒是一直在睡。”
馬老太太輕輕咳嗽了幾聲,睜開了眼睛。
曹氏皺了皺眉,趕緊到了榻子前:“媳婦的錯,吵到您休息了。”
“不怪你。”馬老太太歎了口氣,“年紀大了,一點動靜就醒了。七丫頭,你祖母在看些什麼書呢?”
臻璿聽馬老太太問話,也上了前去:“都是經書。”
馬老太太點點頭:“經書好,心靜。可惜我眼神不行了,那小小的字兒,看不清。”
孫氏剛讓奶娘抱了辰哥兒去午睡,正巧進來,暖聲道:“祖母,我記得您前年做壽時,大爺抄了一份心經,讓京裏的法光寺的高僧開了光,給您做壽禮。那份心經字兒大,您還誇過呢。”
曹氏也記起來了,道:“還是婉芸記性好,那份心經應該是收在書閣裏了。”
孫氏莞爾一笑:“今兒個我叫幾個丫鬟一起去書閣找找,給祖母送來。”
馬老太太聽了,甚是開心,應了幾聲好好好,便又合眼休息。
臻璿走出廳外,看著又慢慢變黑的天色,心說又要下雨了,便辭了曹氏與孫氏,出了長房。
臻璿沒有備馬車,桃綾被她留在李老太太身邊伺候,就隻剩她獨自一人。
從慶榮堂出來,沿著青灰色的磚牆一路往北,宅院深深,那份冷寂感竟比過了雨前的沉悶。
臻璿的手指摸著那磚牆,指尖微痛,她低著頭一直走,沒有留意腳下的路,等抬起頭時,眼前是慶福堂的匾額。
三房的慶福堂,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竟然走到了三房。她仰頭看著那高高的匾額,因著下人經常擦拭,掛了幾十年的匾額看起來依然很亮很新,與五房的慶安堂完全不一樣。
這慶福堂,臻璿住了兩年,雖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卻還是有些懷念。
會走到這裏,大約是她潛意識裏想進去看看吧。
想著三老太爺與賈老太太不在,臻璿放寬了些心,抬腳邁過門檻。
她不想打攪誰,刻意繞開有人的屋子,往偏僻處去。慶福堂比慶安堂大得多,裏頭還有一個大花園,前世的她就很喜歡那個花園,下午的時候坐在亭子裏看書習字,很是清淨。
穿過抄手遊廊,拐過月亮門,臻璿看著園中的身影,不由嘖了一聲。這園子一向沒什麼人來,所以前世她才會喜歡這裏,沒想到今日竟會有人。
轉身想要離開,餘光瞥見那人身影時臻璿怔了一下,那個身影她認得,她無數次看過他的背影,他留給她的永遠都是背影。
“二爺……”臻璿輕輕喃了一聲。
魔障了一般,臻璿無法控製腳步往臻徹那邊走去。
要說些什麼?要問些什麼?臻璿一時想不明白,隻覺得自己混亂不堪,滿腦子都是最後見到的那個憤恨悲傷的眼神。
腳步聲讓臻徹回過了神,他猛然回頭,看到臻璿的時候,眼中的失望一閃,留下一絲不解,怔怔開口:“七妹妹。”
一聲“七妹妹”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臻璿的身子晃了晃,那些想法在一瞬間飛散了,看著麵前之人,話語梗在嗓子裏,最後隻能道:“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