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夜時分,這雨漸漸小了,隻有那屋簷下還滴滴答答滴著雨水。水滴滴落到青石板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客來居三樓的一間客房的窗子忽然毫無聲息的打了開來,接著一道黑影鑽了出來攀住那探出的屋簷靈巧地一甩,已然躍上了房頂,隻發出細微的一點聲響,不細聽多半會以為是雨水跌落在地麵上,或者是哪家的貓深夜出來逛遊不小心弄出的聲響。
房頂上的那人辨別了下方向,便向著客來居辟出來的院落這邊奔來。這邊的院落內的房子與那客房之間是完全獨立的,中間隻有幾個小涼亭作裝點以增添這院子錯落別致、小巧玲瓏之感。那道黑影從那客房房頂躍下,借助著幾個小涼亭,幾個起落之間,已到了這院落中的房子上。這輕身功夫著實是了得。
來人正待翻身下房,逐一將這幾個小院落探個明白。不曾想正翻身而起還沒下落,從那正北邊又奔來一人,兩人都將對方看得清楚,眼神中都閃過一抹濃濃的疑惑之色。不過,還是先來的那人反應快了一步,從那身形看出後來之人不是自己的同伴,手腕一抖,三枚邊緣磨得鋒利的金錢鏢已向那後來之人的雙眼以及胸口襲去。黑暗中竟失了那三枚鏢的影子。那後來人倒也是個個中高手,黑暗中一個“鐵板橋”,躲去了襲向自己上半身的三枚金錢鏢。接著雙腿猛地在地上一蹬,整個身子又向後飄了丈餘。原來先來那人借著金錢鏢破空聲的掩蓋,業已欺身而上,一個鞭腿掃了過來。那腳尖閃著幽幽寒光,竟是內插了一片極為鋒利的刀片。
先來那人見一腿掃了個空,唯恐失了先手,腳尖在那地麵上一踏,整個人以更為迅猛的勢頭向那後來之人激射而去。這回不單是那腳尖閃著幽幽寒光,右手業已橫握著一把匕首,快若閃電似的向那後來之人的脖頸劃去。那後來之人先招已失,又見來人逼得甚是緊迫,在這黑暗中又不敢徒手招架那匕首,不得已又連連向後退去。好在這院落裏到處都布置著假山怪石、樹木花草。雖說一時還甩不掉那人,但借著這些花草樹木也可稍稍遲滯那人淩厲的攻勢。隻是這消息今晚就甭想打探出來了。
後來那人在這花草樹木、亭台樓閣之間騰移挪閃。先來那人在後麵竟也是不落下半步。這兩人的輕身功夫端地是不分伯仲、平分秋色,都是這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厲害角色。
後麵追的這人忽見前麵那人猛地一提氣,向那圍牆奔去,以為他是要借那圍牆之力躍起逃走。腳下一發力便已高高躍起去封前麵那人的去路。不曾想前麵那人根本不是想從這邊離開,雙腳在那牆壁上猛地一蹬,身子並沒有躍起,反而貼著那地麵又向後滑去。待滑到那躍起之人的正下方之時,那手腕一抖,幾道銀光乍現,幾枚鋼針便向那躍起之人射去。
上方躍起那人躍起不見人影,便知中了這聲東擊西之計。正待使個“千斤墜”穩住身子,驀地瞳孔一縮,瞧見那幾枚鋼針向自己射來,那針頭綠幽幽的,顯然還淬了毒。慌亂之中卻也沒別的法子可使,隻得將那腰身一擰,身子在那空中滴溜溜轉了兩圈,堪堪避過那幾枚毒針,饒是這漢子每天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這背後也不禁駭出了一層細毛汗。隻見那黑袍上有兩處小洞,此時正微微透出些光亮來。那漢子不由暗道了聲好險。
就在這片刻功夫間,後來那人已經躍上了屋頂,此時正展開身形,向鎮子南邊掠去。後麵這漢子略一遲疑,也展開身形,追著那黑影奔了下去。“與其這一頭霧水地亂找,還不如擒住這人問個究竟。”想到這,後麵這漢子的腳下愈加快了三分。
客來居這院子裏又恢複了寧靜,雖說剛才的聲響也不大,可是有心人聽在耳裏,無異於晴天霹靂。李有財站在窗前,那手緊握著他的那把破劍,似乎是能夠看到那兩人已經遠去了,一抹怪異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那肥碩的身軀好似沒有一點重量似的,靜悄悄的回到床邊,又和衣躺下,不過那床還是被壓得“吱呀”一聲響。“不是曹百味,也不是孫振英,更不可能是方世雄。那是誰呢?嗬嗬,這水越趟越混了。”想到這,李有財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接著那眼中又滿是溫柔。他摸緊了放在這手邊的劍,似乎那是他在這江南能夠心安的唯一憑仗。他從沒想過他會來江南,可他卻又不能不來,隻盼這一次完事後,那阿濟格能兌現他的承諾。
曹百味也被院中那聲音驚醒,初時他還以為是那胖子趁夜來取他的性命。手一翻已將那短刀握在手裏。翻身一躍悄悄下了床,躡手躡腳摸到窗邊,他沒那李有財聽聲畫形的本事,便悄悄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才知道是兩個夜行人在交手。待到那兩人遠去後,他也想展開身形躡上去看個究竟。忽的瞥見李有財那院落竟是毫無聲息,便硬生生捺下那股衝動,他不相信李有財會沒聽到聲響,不過他李有財能夠耐住性子,他曹百味又怎能冒冒失失呢。想到這,曹百味便又悄悄回到床上,這一來竟再也睡不著了,那思緒也不禁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