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意國十一年正月:
煙雨沾露,積雪凝寒,呼嘯的北風似銳利尖冰一般的寒冷刺骨,狂肆卷起滿地的積雪和枯草枝椏如獅虎怒吼,震得人心慌慌。
狂風之中,皇城北首的高聳神武門前,一排排精銳銀色鎧甲的侍衛列隊而行,在融雪未化的街市上排成了一條蔓延的銀色長龍,最前側,明黃華蓋隨風而舞,上麵用金絲彩線繡製的騰龍張牙舞爪,隨風翻飛,一扇扇鎏金的牌匾在正午暖日下閃爍刺目的瀲灩流光,兩側碧色宮人的身影翩然,浩浩蕩蕩。
今日是一年一度帝王前往護國寺行宮天闕台祭祀先祖和神農,請求風調雨順,國泰平安的大日子,因而整日街市上早就在三日前被禦林軍鎮守看護,所以街道兩側隻有整理而立而數丈高聳梧桐,伸展幹枯曲直的枝椏,偶爾有幾株雪鬆,也是冰晶凝固根根鬆針,在陽光下閃爍晶瑩的光澤。但是兩側的酒樓中,卻擠滿站在窗格和走廊上觀望的人潮,在皇城的百姓和商人們都不願意錯過這元宵節前的皇室盛況。
帝王的清道鞭抽打出悚人的三聲巨響,為首的明黃色馬車已經徐徐進入了皇城中最為繁盛的地段,一陣鑼鼓敲響,號角聲揚,場麵壯觀威肅。
今年的祭祀大典尤為特別,因為,這一次不僅僅是皇帝親自前往天闕祭祀,隨從的更有三年前開始執掌朝政,權勢堪比並肩王的攝政王孤獨宸燁。傳聞中,六年前,皇後誕下嫡出的太子之後便因為血崩而死,當時,與皇後伉儷情深的帝王頓時一病不起,到如今行住坐臥都極為困難,更不能操勞國事,因而在三年前,皇帝便將曾經駐守南方的南淮親王召回宮中,冊封為攝政王,代為協理朝政,教導太子。
可是太子年幼,直到六歲也尚未開蒙,資質愚鈍,使得朝野上下掀起一片聲浪,因而雲意國已算是動蕩不安,人心惶惶。
寬大的馬車徐徐前行,四周紅木翹首,當中鑲著一枚夜明珠,四周明黃穗子隨風搖擺,田黃石做製成的團龍搶珠垂簾細細密密,隨著行進而來回搖擺拍打,發出清脆伶仃的撞擊聲,十分悅耳動聽,但是那遮掩的垂幕卻令人無法窺測裏麵端坐的兩個人——雲意國的天子與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明黃馬車之後,跟隨著三輛馬車,其中兩輛以大紅色翻蓋為主,車頂上鑲著晶瑩剔透的紅寶石,馬車周遭垂著粉色穗子,內側是用圓潤的瑪瑙和珍珠製成的牡丹垂簾,前側的垂幕上用金絲繡著恣意盛開的嬌豔牡丹與孔雀圖騰,隨著車行緩緩抖動,金光閃爍,好不奢華。
隨著鑼鼓聲響,護國寺朱漆大門上的九十九顆圓潤閃爍的銅釘已經在望,大門四開,寬闊的萬丈青石走道整齊排列,大氣磅礴,分外恢弘。門前已站立兩百名身著整齊僧衣的和尚合掌默念站立,隨著馬車徐徐前來,紛紛叩拜在地,那一串串把佛珠隨著叩拜而在脖頸上垂落撞擊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馬車飛快的今日護國寺,高聳的如來塔寺巍峨入雲,金光閃耀,偌大的銅鼎擺設在天闕台之上,兩側垂掛在雙耳在狂風呼嘯的風中亦是分毫不動。
滿朝文物大臣匆忙上前,整齊排成兩列匆匆踏跑著步伐上前,隨後轉身叩拜在地,齊聲道:“臣等,迎接聖駕,叩拜皇上、攝政王殿下,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攝政王殿下威德四海,千歲,千歲,千千歲。”
寒風掠地而起,掀起明黃垂幕,肆意翻滾,眾多大臣額前抵地,卻絲毫不敢動。馬車前,一名身著藏青色繡丹頂鶴朝服,頭戴烏紗垂明黃瑪瑙瓔珞的中年男子緩步上前,手執一根白色拂塵,甩起掛肩,開口便是尖聲高唱:“起——”
悠揚尖銳的唱音隨著狂風震動整個護國寺,兩側官員當即再次叩首:“臣等,謝皇上、攝政王殿下隆恩。”隨後,眾人起身,一時間隻聞這空曠遼遠,四處以漢白玉砌雕莊嚴威肅的天闕台上,除了呼嘯的北風便是環佩颯踏之聲。
官員左側,一名身著藏青色繡仙鶴朝服,年紀大約四十多歲的官員出列,恭敬抱拳對著馬車一拜,聲如洪鍾一般有力的道:“皇上,攝政王殿下,吉時降至,祭祀大典也一切就緒,還請皇上和殿下下旨準備祭天,另外,太子殿下和貴妃娘娘、蓮妃娘娘二人是否也跟隨入內,還請皇上和殿下示下。”
馬車內尚未有聲響,便先傳來一陣細碎的咳嗽聲,一陣一陣接連不斷,在場官員都蹙起了眉宇,隻聞那咳嗽聲漸漸有撕裂破敗之勢,更似會一直延續無法停歇。然,就在眾人憂心忡忡之時,咳嗽聲突然戛然而止,隨即卻響起了一道低沉而威嚴的年輕聲音:“傳太子。”
雖然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卻如在群臣心中重重的敲打了幾下,令中個人不免心頭一栗,隨即將頭垂得更低。而為首的官員則不假思索的道:“臣遵旨。”隨後,他轉身對旁側的侍從道:“攝政王殿下傳太子入內。”
“傳太子——”悠長尖銳的聲音一道一道關卡的傳達下去,不多時,眾人隻見一個隻有六歲,麵容粉撲圓潤,身著絳紫色龍蟒長袍,稀疏的發束成紫玉金冠的的孩子在兩名太監的帶領下從寺廟外側一路小跑進來,寒風吹拂在他小小的身體上,凍得嘴唇都有些發紫,他來到明黃馬車前,慢慢的叩拜在冰冷的漢白玉地階上,一雙小手撐著涼意沁骨的地上,腦袋磕下,稚嫩的聲音還帶著幾分青澀懵懂的道:“兒臣叩見父皇、王叔,願父皇和王叔福壽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