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關翔
那是一次讓世界震驚的洪災,長江沿岸的許多城市鄉鎮都蒙受了巨大的災害。那時,我是作為一名青年誌願者奔赴九江抗洪前線的。
我們的工作並不是在堤壩之上,堤壩之上有壯實的解放軍官兵,我們在前線的後方,負責為那些受災的人們提供醫療救助。
在一個重災鎮,許多傷病嚴重者都需要輸血,而在那裏,血庫的存血遠遠不足。於是,我們就開始上街號召人們無償獻血,以保障供血充足。
那是一段非常的歲月,這場滅頂的災難激發了人們的真情,獻血的人很多很多。我們從早上到黃昏,看著一個個熱心的人們卷起衣袖、伸出了援助之手。
第二天黃昏,就在我們準備收工回醫院的時候,一個憨厚的小夥子踏上了我們的采血車。他雙手揣在口袋裏,有些猶豫地望著我,遲遲沒有說話。直到我問他:“您是來獻血的嗎?”他才有些羞澀地回答說:“是的,我是來獻血的。”
我立即微笑著指著我和同事們剛剛收拾好的東西說:“您明天來行嗎?我們都已經收拾好,準備回醫院了。”
他看上去有些急了,央求道:“就今天,就現在,好嗎?”麵對他如此懇切的請求,我沒有理由拒絕。於是請他坐下,然後取出設備為他測試樣血。
我將設備都取了出來,他卻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沉默著。我拿著針示意他伸出手,為他驗血。
這時,他卻低下了頭,然後慢慢從褲袋裏抽出手,伸了過來。在他抬手的片刻,我一下子驚呆了,原來他居然沒有了手掌,而且兩隻手都沒有了手掌。
我猶豫起來,望著一樣驚詫的同事們,不知該如何下手了。就在此刻,他卻揚起了原本羞澀的臉,堅定地對我說:“沒關係的,抽吧,我隻是沒有了手掌,但我還有熱血!”
話音落下,我和我的同事們,全都熱淚盈眶了。就這樣,我們為他抽去了兩百毫升的鮮血。
抽完後,他甩下袖子,就匆匆離開了,我們一起目送著他漸行漸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暮色裏。而那時,我的手裏還握著他的血袋。直到那一刻,我還分明能感覺到那袋鮮紅的血液中持久的溫暖。於是,我明白,愛心的溫度永遠不會冷卻!
原來生活充滿兩極,剛聽到詩人惠特曼鼓勵我繼續在這通達的大路上走下去,僅僅幾分鍾,我就為此而遭到紅臉農民的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