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媽媽“臨走”的時候沒有忘記交代我一件事。
“母親節要到了,記得要去送花,以後……記得還要每年都送,千萬不要忘。”我點點頭,明白媽媽說的,是要我把花送去給一個叫丁素芬的女人。
她不是我們的親戚,也不是自己的好朋友,更不是常來光顧的客戶,我真不知道媽為什麼要那麼執著,走到人生的盡頭了都還要記掛著要給一個不相幹的人送花?
說我們年輕人和長輩有代溝,其實代溝還不是老一輩的人自己築的,奇奇怪怪那麼多情理,連自己做什麼都說不清楚,永遠都紮著同樣的一束花,怎麼會有新意?
據在我們店裏做幫工已經做了很久的琴姐說,給丁素芬送花的事從我們很小就開始了。以前花店都是媽一手打理的,聽說有一天來了個女孩子要訂花,就是要送給這個叫丁素芬的女人。從那一次起,媽就開始年年送花,雖然那個女孩子再也沒有出現過,雖然那女孩子隻是付了一次的花錢。
以前媽是店主,喜歡給誰送花當然都可以,就算不收錢也不關任何人的事,可是現在……
自從媽的健康狀況不好,我就把花店接了過來。
這20年來,媽始終隻是堅持著一個守字,從來都不要求把花店改革更新。當然媽媽插花的手藝是一流的,能夠留住舊客不去,但對於新客,卻沒辦法吸引過來,有時明明來了一個酒店派來的大客,就因為店裏拿不出一本像樣的目錄冊,客人搖搖頭就走出去了。
我可不想我們家的花店有一天被旅遊局看中列為古物展覽館,我不但要重新裝修它,我還要廢除媽一貫留下來的許多人情惡習,老顧客享有特別優待,還包括他的家人朋友,一束花能賺多少錢,一個顧客一年能來訂幾次花,還要東扣西扣,好像我們欠了人家的人情一樣,漂漂亮亮的一束花一籃花,除了本錢連人工都貼上!他們又不是沒有錢,隻是貪心而已,尤其看到像媽這樣笨的女人,每個人都不吃白不吃!還有就是白送花去給那個丁素芬,似乎也不應該再繼續了,雖然我答應了媽會去做。
琴姐對我的“大改革”顯得驚慌失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我知道如果換成是媽,應該也是一樣蒼白的臉色。
“你真的不打算給那個丁素芬送花?”
“花店是開門做生意的,再不做賺錢的事你就要連工作都沒有了!”
“……那你要怎樣……跟你媽交代?”
“我肯把她的花店重新發展起來,她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你媽……要的好像……不是現在這樣……”
琴姐環視著嶄新的花店結巴地說著,一切本來熟悉的都好像陌生了。